回家过年

回家过年

临淄/于占林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每当听到这首充满亲情的《常回家看看》，总触动我心底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心头生出丝丝懊恼与自责。岁月，是一首写在水上的诗，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再无法补救。

我八三年结婚，不久女儿出生，由于特殊原因，离休后的父亲携母亲又回到了百里外的农村老家生活。

回老家后的父母，常来信诉说对小孙女的牵挂与惦念。在女儿七八个月大时，我和妻子带着女儿回过一次老家。百十公里的路虽算不上遥远，但那时尚需倒三次公交车，下车后还要步行两三个小时才能到家。

见到小孙女的父母，高兴的如同过年一般。高兴之余，我却发现，虽然才离别大半年，父亲待我和妻子却像客人一般，有些拘谨与生分了。印象中的父亲，总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对我除了教育就是训斥。记得我刚参加工作不久，我在基层供销社负责柴油、化肥的开票。有次发票用完了，去会计股去领新票据，刚巧股长不在，我不得不等了一段时间。领来新票据回来，等买柴油和化肥的群众已经排了长长的一队。还没等我把自行车停稳，正巧来办事的父亲已经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当众训斥我的失职，盛怒之下甚至还给了我一拳，根本不容我解释。

事后很长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难理解和接受父亲这种既粗暴又不讲理的行为，时常想父亲何时何日能改一改做职业军人落下的这种“刻板”的毛病呢？

回单位后，很快就到寒冬。父亲来信说，春节就别回来了，天太冷别冻着孩子。

一转眼又到翌年腊月，父亲来信问我们能否回老家过年，我回信满口答应。不知不觉到了小年，妻提示我做好动身准备，我望着窗玻璃上厚厚的冰花和房檐边垂下的长长的冰柱，再想想老家撒风透气的门窗，倍感浑身冒寒气。我回答妻子道：“过了年暖和些再说吧，别冻坏了孩子。”对父亲的承诺，被寒气吹上了九天之外。

年后回家，母亲抱怨我：“过年不回来也不来封信或者拍个电报，害得你爸在车站等了你们好几天。”自从腊月里收到我的来信，父母就着手为我们准备年货：有我爱吃的黄米面窝窝、绿豆面丸子、藕合等等。年根儿那几天，父亲带着被子裹着热水袋，从腊月二十六开始和本族的堂叔赶着毛驴天天到县城去接站，一直接到除夕掌灯十分，才拖着冻着僵直疲惫的身躯失望的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父亲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言未发目光呆滞，听到屋外传来的阵阵爆竹声和邻居家孩子们的欢笑声，父亲抬眼望望满满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两行老泪不知不觉垂落下来。老母亲见状赶紧安慰父亲，也许孩子们是没赶上车，他们不回来，咱自己过年。除夕夜，父亲滴水未进就上床睡了，大年里都是少言寡语郁郁寡欢。

母亲絮絮讲着，说和父亲结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状况。我听的心里难过：空许的承诺害得父亲如此失望伤心，父亲的心中满满装着的都是儿孙们呢。

我心不在焉吃完晚饭，父亲把我们叫到身边，我不禁有些拘束，父亲用从来没有过的温和的语气问道：“过年怎么没回家来呢？”我结结巴巴道：“车少，人多，坐不上车。”面对我无力的搪塞借口，父亲没有戳穿我，只点点头，这让我更无地自容，低头自言自语般说：“从今以后，我一定尽力回家过年。”父亲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笑了。

行孝需及先。天意弄人，患有高血压的老父亲，突发脑溢血于82年农历十一月十八日离世，享年六十九岁。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全心全意尽一个做儿子的义务和责任，再不会让老父亲孤独伤心，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

愿老父亲在天之灵，宽恕原谅他不孝儿子，希望我们，来生还在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