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阿弥 于 2015-7-25 14:25 编辑
第一次见她，我和她之间隔了一扇玻璃窗。窗内，她站在讲台上认真地讲课，窗外，我背着三岁的小弟弟好奇地看着窗内的一切。一段时间之后，小弟弟不耐烦地哼了起来，声音惊动了她，她迅速地瞥了窗外一眼，快步走下讲台，走向门口。看到她往外走，我惊慌地背着小弟弟转身离开。她喊住了我，问我为啥没上学？我说我得帮奶奶一起照顾小弟弟。晚上，她来到我家，说服我的母亲，让我上学。 那年，我八岁。我上学的时候，同学们已经学完拼音，开始学汉字。我第一节课学的是毛主席的席。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这个字，注上拼音，教我们读，最后教我们笔画。等她教完，她布置我们每人写二十遍。 我照着葫芦画瓢，写好作业交上。等作业发下来，一个醒目的“×”让我触目惊心。老师让我再写二十遍。我又写了二十遍，还是“×”。看我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师走到我身边，和颜悦色地指点我，原来是“廿”少了下面那一横。老师教育我，学习的过程中，要认真、细心。写到这里，我依稀闻到了石板和粉笔的味道，那是镌刻在我记忆最深处的味道。 连续几个晚上，老师去我家给我补习前面拉下的拼音课程，在老师帮助下，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我的成绩名列前茅。春节前夕老师来家访，她很欣慰地对我母亲说，她入学那么晚，没想到进步这么快。 她教我们语文，也教数学，音乐，体育，思想品德。我喜欢她在语文课上给我们朗诵、讲故事；喜欢她在音乐课上用好听的声音教我们唱歌；喜欢她上体育课时教我们打乒乓球，与她对打是一种享受，她反应很敏捷，打起球来灵活多变，令人防不胜防。 她当时是个民办教师，她给我们的感觉、她对学生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了学校里的那些公办教师。她身材高挑匀称、齐耳短发、总是一副一尘不染的样子，她静下来那么优雅，动起来那么活泼、帅气，她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个偶像。 在那个又红又专的年代，人们的服饰比较单调。就那么简单的几件衣服，我的老师穿上去竟然那么与众不同。夏天，她上身穿一件白底蓝花短袖衫，下身穿黑色裤子，站在讲台上，她像出水芙蓉一般亭亭玉立、清新洒脱；冬天，她穿一件枣红色上衣，那条天蓝色围巾衬托了她肤色的白皙。 如果不是那次偶然去她家，我永远不会知道，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其实在家也挺能干的。那个中午，我去她家请示下午要搞的一个活动的事，只见她从烟熏火燎的饭棚里走出来，眼睛被熏的通红，脸上隐约有一道灰痕。从饭棚里走出来的她给我的感觉好像是仙女跌落到了人间。从饭棚里走出来的她与村里女人不一样的地方是她的头上裹着一条毛巾，身上穿着一件只能在家穿的大汗衫。 我一直喜欢老师走路的姿势并模仿了很多年：她的步伐很坚定，小碎步，她走路很快，但身子不摇也不晃。 令我得意的是，我也有与老师相似的地方。夏天，穿上凉鞋露出脚趾，同学们笑我脚趾长的太瘦长。我无意中发现，老师的脚趾也是瘦瘦的、长长的。看了脚趾看手指，我们两个的手指都是那么纤细。不同的是，老师的手保养的很好，凝脂一般。我因为喜欢冬天打球，手上常常有裂开的口子，偶尔会有冻疮。 小学毕业前夕，老师把我和另外一个女同学喊到操场上，语重心长地嘱咐我们：你们马上要毕业了，都长成大姑娘了。女孩子要懂得自尊自爱。上初中以后，会遇到男老师，要和男老师保持一定距离……这话深刻地影响了我很多年。很多年后，我想，如果没有老师这番话，我也许会恋上高中那个才华横溢、帅气的语文老师。 小学毕业后，再见老师，大约是1998年。那之前，老师从民办教师转成了公办教师，那时，老师已经办理了退休手续。老师患了白内障，在老公的陪同下到某医院做检查，顺路去看望我的母亲，我碰巧在家。这时我才知道，老师的母亲是我的接生婆，我是被老师的母亲接到这个世界来的。我与老师竟有如此深的渊源。 去年冬天，老师的孙子结婚，母亲赶回去喝喜酒。回来后，母亲大赞老师有福气，摊了个好儿媳。母亲说，你老师现在是真正的享清福，家里啥事都不用她操心。 前几天，陪母亲回老家，听到了老师患重病的消息。我的启蒙老师，我童年的偶像，我心目中最美好的女人，此刻，在病床上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这消息让我心如刀绞。我的老师——我的母亲，我祈祷你早日摆脱病魔，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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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25 09: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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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25 18:06:4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