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岁左右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妈妈身体不好。一向迷信的奶奶找了个算卦的瞎子给妈妈看八字,算命先生说,妈妈和我是一个属相,互相之间犯冲。为了让我母女平安,最好的办法是给我找个干娘。
说来也巧,这话说了没几天,爸爸供职的某公社的书记就找到了爸爸,和爸爸同岁的书记说他一直喜欢我,他家的两个闺女一个儿子也愿意我做他们的姐姐,他希望可以认我做干闺女。
妈妈一听很高兴。爸爸妈妈一直很认可书记的人品,再者,书记媳妇是个老师,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妈妈说,能给书记做干女儿,是我的福气。
爸爸却不同意。以实在著称的爸爸怕别人误以为他在高攀书记,巴结书记。他说,等以后吧,如果以后我和书记不在一个单位了,可以考虑。
奶奶说,“这事不能等。干脆我做主,让我的干儿媳给孩子当干娘。”奶奶说完话就捎信让他干儿和儿媳来我家,待奶奶如亲娘的干大爷从此成了我的干爹。
军人出身的干爹是邻村的村支书,英俊潇洒;干娘美丽大方。他家里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个个红光满面,一表人才。
干爹和我父母的关系本来就挺好,和我认亲后,更是好上加好。爸爸周末回家,只要干爹有时间,就去我家喝酒,两个喜欢喝酒的爸爸凑在一起,常常是不醉不归。爸爸不在家的日子,每逢农活需要,干爹就带着干娘到我家的五亩地里去帮我们侍弄庄稼。
我成了两家来往最重要的信使。我常常受奶奶或父母所托去干娘家送信或东西。记得那个夏天,我临近中午到了干娘家。干娘家的大门像往常一样虚掩着,我毫不戒备地推开门进去,穿越那个院子,直奔干爹干娘住的那间客房兼卧室的大北屋,推门而入的瞬间,躺在床上的干爹干娘一起从床上坐了起来,干娘两腮绯红,干爹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多年之后,我常常想起这一幕,每每想起,心里暖暖的,好像这一幕更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八十年代末,父母搬进城里,我和干娘一家基本没有了联系。九一年,我出嫁那天,干爹干娘闻讯赶来,送我出门。
大约二000年,在武警部队小有成就的干娘家的小哥哥来看望我妈妈。看到事业有成的小哥哥,妈妈倍感欣慰。惭愧的是,我每次回老家都是来去匆匆,从没去看过二老。
今年,六月初一,按老家的风俗,我随母亲回老家上坟,母亲提议去看看干爹干娘。
干娘家村东头的那个水湾还在,只是不见了那一滩碧水,成了杂草丛生的闲地。村里的土路换成了水泥路,村民的泥坯房变成了砖瓦房,我分辨不出去干娘家的路了。
在妈妈的指点下,车子停在一家门前。干爹干娘闻声出来迎接。隔了二十四年的光阴,再见干爹干娘,两个老人比以前瘦了不少。干娘拉着我的手,把我迎进屋,干爹不像年轻时那么健谈了,也没像以前那样喊我的乳名,他好像只是看了我一眼。
坐定之后,干爹问我:“你现在做啥工作?”我看着干爹答了话。干爹的眼神充满了关切,干爹的语气透着父亲对女儿才有的温情,那简单的一句问话,让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坐在干爹身边,一段岁月在心中活泛起来。这个和爸爸情同亲兄弟的男人,多年前就像家里的成员一样,他和爸爸一起孝敬我的奶奶,和爸爸一起对我疼爱有加。九八年父亲去世后,我像所有失去父亲的孩子一样,失却了心中的靠山。我竟然忘记了,在老家我还有一个爹,他像关心家里的那四个孩子一样一直在默默地牵挂着我,关心着我。纵然时空相隔,纵然我差点忘却,这爱一如当初,厚实、深沉。
感谢上苍的厚赐,我将双手合十,祈祷干爹干娘健康长寿。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常回去看看,尽尽孝心,尽情享受那失而复得的父爱和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