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玩月楼主 于 2015-5-28 09:21 编辑
草木小品(续)
王光福
蝴蝶兰 我家从四中校里搬到育英街已有十五年,窗台上花瓶里那四枝有红似白的蝴蝶兰,是从四中跟着飞过来的还是后来才来的呢?我记不清了,大概是后来才有的吧,因为在四中居室逼仄、窗台狭窄,根本不可能有地方摆花养草。那个大半尺高、肚大口小的灰釉花瓶,却是二十多年前的旧物了,记得是辅导了一个学生获了什么奖,由已故牛国泰老师捎回来送给我的。妻子喜欢把这瓶花摆在窗台上,它也就成了我和外界接头的消息树。有时我在窗台下沙发上看书,就听有人说:“这是光福家吗?几年不来都忘了。”另一个说:“应该是,你不记得窗台上的蝴蝶兰吗?”于是我赶紧大喊一声,起来开门接驾。四中的大小领导,每年腊月廿七,都到楼上拜早年。今年他们一进门就说:“换了活的了。”指着小玻璃茶几上的几只蝴蝶兰发笑。我指指窗台上两层玻璃之间说:“死的不怕冻,活的怕冻。”妻子也笑着说:“前几天刚买的,绑在铁丝上怕飞了。”我过去看看,真是用几根铁丝撑着,不说,我还以为蝴蝶兰的枝梗像铁丝呢。——初次听到贴梗海棠名字时,我就以为它的梗像铁一般。2015.04.06
山楂 我家后园有两棵山楂树,一棵是大的,还有一棵是小的。小的一棵是五年前我特意到西关集上买来的,卖主告诉我说这是新型特大品种。说是小,个头也有五六米高,快打到二楼了。但是我没有见到特大山楂——去年开了三四穗花,最后只有两三粒成熟,也不见有多大。今年长得满树都是幌芽,只有十几穗花,这对树是好事,对我的嘴虽有点遗憾,对我的牙也是好事。以前见人炸过山楂芽,本想掰它十几个嫩芽蘸面糊炸炸吃,也让清明放假的女儿尝尝野味;可是一想,自己种的树也是树,好端端把芽给掰去,对孩子影响不好,于是作罢。我两口子太懦弱,路边上两棵垂丝海棠,一棵遮着别人的地,早被砍伐殆尽;一棵遮着我的地,树下的韭菜不见日光,可我俩就是不敢给它砍去半边。——若到山里头,不要说狼虫虎豹,就是兔子蚂蚱,大概也会咬死我们。那棵大的,是十三四年前的春节,妻子和女儿花三块钱当梅花买来的,被我移栽到地里,年年白花度春、红果迎秋,和妻子伸臂舒腰摘下来,储存到冰箱恒温室里,一直嗑到明年夏天。——冰箱里没啥放,闲着也是闲着。2015.04.06
草莓 老家在山区,我小时没见过草莓,也不知草莓这名字——可我吃过草莓。放了学,拿把镰刀、挎个篮子打猪草。西峪口、牛栏峪口的路旁,都有一种植物贴地生长,结着红红的果实,我们叫它“红姑娘”。红姑娘色红味甜,是我们少年时代的爱物,总是先把大的熟的拣着吃了,留下小的青的慢慢熟慢慢红,能吃很长日子,不用买冰箱。它为何叫红姑娘呢?问过,不知道。现在写下这三个字并加上引号,似乎忽然明白了:难道因为它的形色像极了健壮处子的乳头?不敢想,很害羞,快打住。还有一种野果,城里孩子可能也没见过,叫“托托盘”。其果比红姑娘大,其色与红姑娘同,其甜中略酸,赛过红姑娘。红姑娘多长在近村路边,托托盘却只长在岭后少有的几块地里。红姑娘和托托盘果实都朝上,品格较高,不像草莓下垂贴地,唯托托盘枝梗有刺,采摘得小心,一不留神,就不知手上流的是你的血,还是它的汁。今天早晨到后园转转,看到韭菜畦旁边几株小植物,青葱可喜,在寒风中瑟瑟摇着白花。我想起来了,这是前几年移栽别人的草莓。一个冬天连冻加旱,不见踪影;一场春雨,它竟钻出头来开花了——耐心等等,就结果了。2015.04.07
山丹丹 《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我自小就会唱;近年更被阿宝和我家二妮唱得比花还红。我老家山坡上和天井里,都有山丹丹花。山上野生的山丹丹花,开得蓬蓬勃勃。它和黄花菜同时开吗?若是,红黄相间,则十分好看。最烂漫处,属磨台顶羊圈底下北坡,土厚水肥,简直开得要命。废名论文,说庾信文章是乱写,“像花一样乱开,萤火虫一样乱飞”。那时我不作文,不知山丹丹乱开得像六朝人的文章;也没在夜间看过,不知它们可像乱飞的萤火?天井里靠墙,乱石撑着个石槽,种绺韭菜、香菜之类,随时点缀饭菜。槽头有几棵山丹丹,年年高,年年壮,根块大如蒜头。这是我小姑从山上挪来的。我小姑叫王桂凤,是民办教师,聪明善良,书教得好,待我情深。二十多岁就因病去世,我给她指路打瓦。若活着,该有七十来岁,每月也有四五千块钱退休金了。槽子里的山丹丹,时常现在我梦里,歪着头,扭着嘴,红着脸,永是似开非开的样子。2015.04.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