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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辽阔之海 于 2015-5-20 09:06 编辑
肥瘦相间,五花肉吧,吃货都这么想,我也是。日子,也是。
这一天,甚至这以前很多天,不吃鱼肉。是母亲的祭日。掰着指头数,八年,那时的自己困惑不堪。现在,已不怎么惑,悲喜相间,偶有闲心。八年前,不会写字,小丑模样,上钻下跳,八年后,偶尔长时间沉默不语,寂静满怀。沧海桑田这四个字真好看,丰润圆满,兼桑字稍有峥嵘,绿出来了格调,些许温情滋生,便溪水般汩汩流淌。
早晨,早起,去一家茶庄,有最好的冥纸。茶庄是子承父业的老字号,偶尔奇怪怎么会有整个小城里独有的最好的冥纸,又不好去问。弟媳电话,打问啥时间,她会在家里等我,定在傍晚。上班,偶尔叹息。有问题客户造访,细言慢语解释,也不忘打探其目的,无非找一下心里的不平,产品质量问题,也不是经营者自己说了算,推到上边,也模棱两可。客户懂得既得利益,钱能办了的事,都不叫事。客户媳妇是很出名的上访户,也是老交情,脾气急,有癫痫,多一点无理取闹也司空见惯,最大容量照顾,惹不起,躲得起。勾通,和解,皆大欢喜。紧张,困惑,恐慌之后,释然,长叹一声。
模糊对与错,维稳,躲避纷乱,胆小怕事,不爱出头露面。这是自己。糟心的事,一天里遇见两件,吃不消,却也有。这一天,是母亲的祭日。熬,一碗粥,一个时辰足够好。五月的天,阳光似少年也火爆起来,拉地长长,无尽头,四五点,激情耗尽,温情无边。怅怅间,期待着,关于母亲,记忆肥瘦相间,浮在遗忘边缘的,都是些琐事。
西瓜,香蕉,酒水,点心,一一准备齐全,迎着夕阳西走再南下。路两旁,高大树木绿了又绿,麦田在微风里漾动,乡间路,方田路,规规整整,清凉,咂摸一下,有甜味,又有一点酸,酸是舌尖上的。滂沱的绿在天地间飞舞,点点夕阳美好如霞,安静地泊靠在太阳下的裙边上。日头像一只倦鸟,静静穿过树木,打在车窗玻璃上,柔和如母亲的笑容,黄昏薄薄地落着。
携了祭品,和弟媳一路细言细语家常,出村,东走,与人寒暄。穿过突起的连绵白色大棚空隙,是一片绿地,有很小几个土丘,也有四五个石碑。石牌是本家老人,也有自己家的。庄稼和石碑和谐,宛如一幅画,寂静安详。新起的几个土丘突兀,看着,心里陡升肥瘦割离之疼,有父亲在。
蒜苗,西瓜秧子,有机菜花,琳琅满目,挤挤挨挨,抬着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下。我问询的目光看着弟媳说,要不咱去地头路边,别毁了庄稼。弟媳左右四顾犹豫,说:太远了。有在地里给西瓜整蔓的同龄人,远处搭腔说:就在坟上吧,毁几棵就毁几棵,也没啥要紧,谁家没有父母。我犹豫。弟媳蹲下来,把冥纸铺满小小的坟头,父亲一定是光彩起来了,火光红而艳,煦着脸,烫着心。我缩紧了身子,枯瘦着,依偎在坟头边上,“爸、妈,我想你们了!”声音从腔子里挤出来,带着利刀。弟媳劝我。弟媳拿着西瓜去哄地邻的孩子,孩子接过去大口吃。回走,我又回头看坟,爸妈顿时荣华富贵起来,盈满这一片绿植遍布的土地,又像父亲携了母亲浮在绿海上看着我的背影浅笑。
弟媳,在一片菜花地里停下来,弯腰,两手掐着一个大大白白的菜花头拧下来,走到地头,也不忘招呼:老三,掰您一个菜花做来吃,新鲜。她没说因为我,老三也知道。老三小时候是个顽皮捣蛋的英俊少年。饭间又去了几个人,有邻居,还有本村姥姥家表哥,弟弟,家人,喝酒,吃饭,眉飞色舞。我并不参与,陪着弟媳打煎包,做发面饼。夜色齐赶着涌上来,撩一眼,父亲的卧房是黑着的。天井里的冬枣树着上浓浓的黑墨色。
走到大门口,早有乡人在路灯下闲话,路灯下的街道朦胧幽静,新修的街道清新通透,有人在说:这样不好了,若是有小贼进来,肯定是捉不住,西边进来,东边跑了。我东看西看,也感觉村子缩短了很多,没了小时候的宏达幽深。门前的垂柳不见了,绿化以后也许还会有的。夜幕下,广场舞曲悠扬。几个孩子已经跟着曲子蹦跳起来,幼稚生动。很多乡人团团伙伙,低语,有的大声,说着收蒜薹的没来,明天要不要去早市或者去赶集。家人说:我们走吧。别耽误她们跳广场舞。提着一大把清新带着新鲜辣味的蒜薹上车,告别。望着车窗外,街灯闪烁朦胧,四野墨绿拥挤。眼里又是泪,在一幅乡情的画布上行驶,不急不缓,咀嚼着,越来越瘦的时光流年,相聚肥硕的欢喜和想念。
2015年5月17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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