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开 周村 侯新 很小的时候,老家有一颗很大的石榴树,在大爷爷的院子里。爷爷兄弟姊妹5人,爷爷的哥哥我们习惯叫大爷爷,弟弟则叫小爷爷。大爷爷的院子很旧,但很大,院子里满满的都是花花草草,就连破旧的篱笆墙边也种满了各色的月季。
大爷爷的院子,总觉得很阴森可怕,又矮又旧的房子,看上快要塌了,院子里有颗葡萄树,一到夏天,把整个院子覆盖的严严实实,看不到一点阳光。大爷爷是一个很古怪的人,满脸的严肃,总看不到他一丝的笑容,还有他的喉咙上有一个洞,用一块白布盖着,经常看到他咔咔的咳痰,说起话来,噼里啪啦的,含含糊糊,听不清楚,后来知道,大爷爷得了食道癌,去北京做的手术,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还是很喜欢他的院子,每到春天,院子里总能有好多好看的花,牡丹芍药,一个红红的一个白白的,还有一种细细的扁扁的草,高高的,嫩嫩的,也会开出一朵朵白色的花,感觉很是娇媚。当然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从春天到秋天,大爷爷的院子,总会有花艳艳的开着,放学后会经常去看看。大爷爷则坐在门前,用一个很精致的仪器,往自己喉咙的洞里,不知道是喷水还是喷药。那时候总会觉得,这满院的美景,和凶巴巴的大爷爷极不相称。
最喜欢的是门前的那颗硕大的石榴树,足有碗口那么粗,长得很高,盖过了房檐。开花的时候,红红的花朵,像一团团火焰,在娇嫩的翠色中,热烈的燃烧着,那纯粹的红色,美丽到让人热血沸腾。就像少年的心,炙热单纯。仿然那不是花,而是用鲜血凝聚成的一种生命的激情,如璀璨的朝霞,高高的挂在枝头,灿烂蓬勃。
石榴树下有一张石桌,经常看到大爷爷,爷爷,小爷爷,三个人坐在一起,一两个青菜,一壶地瓜干酒,好像没有多少语言,只是慢慢的举杯,抿一口,然后夹一点菜,慢慢的嚼着。有时候他们就是这样静静的坐着,从上午到下午,安静的只有花开的声音。放学回来,如果碰巧他们都在,总会过去看看,这时候,大爷爷会递给我半块腌鸡蛋,有时候还有一丁点肉,难得的笑容在大爷爷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悄然绽放。但更多的时候,大爷爷总是阴沉着脸,有点吓人。
院子里的石榴像拳头那么大的时候,就想尝尝,到底什么滋味,趁着大爷爷不在,偷偷的溜到石榴树下,看好一个稍大些的,用力一跳,摘到了,然后赶紧藏到怀里。正想走,一回头,大爷爷就在身后,黑黑的脸被涨的通红,拐杖敲打着地面咚咚作响,含含糊糊的声音,听不清,但感觉出很是生气,赶快逃。等父亲下班的时候,把我叫去,问问今天去摘石榴了,石榴还没熟,大爷爷怕你吃了闹肚子。
石榴熟了,大爷爷都会分成好多份,送给弟弟和侄子们,当然我家的最多。大爷爷病了,好像很严重,爷爷和父亲及其他的几个侄子,轮流看护着。有时候也听父亲说起,大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东北抗联的老兵,给首长喂马,受过很多苦,大奶奶在家,穷的受不了,把大女儿送人了,大爷爷知道后回来了,后来和部队失去了联系。解放后,组织照顾被安排到供销社,退休了,小女儿接了他的班,在张店。那时候爷爷和小爷爷家里都穷孩子也多,大爷爷有退休金,基本上都补贴给了自己的弟弟和侄子。
又是石榴花开的时候,大爷爷走了,那满院子的花草,交给了爷爷和父亲打理。有时候也看到爷爷和小爷爷在石榴树下的石桌边,默默的坐着,也是三个酒杯,三副碗筷,还原先一样,也是静静的坐上一个下午,只是感觉空气中多了丝伤感的味道。
岁月无情,把我的爷爷们一个个带走了,那个硕大的院子,也慢慢的倒塌了。我们也搬走了,临走的时候,父亲特意压了一颗石榴苗,栽到城里的新家。20过去了,哪株小小的石榴苗,也长得碗口粗细,高高大大的把后院覆盖的严严实实。周六回家,看到细细的石榴叶中,有几多艳红的花蕾,过不几天,那血一样热烈的石榴花会艳艳的开满整个树梢。
默默凝望,此时到是觉得,那红火的花朵,就是生命的传承,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充满一种爱的力量。我想到花开满枝的时候,带上几朵,放在坟头,让天堂里的爷爷们再看一看,这绽放生命的花朵,再闻一闻这绽放生命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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