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玉军 于 2022-6-13 22:03 编辑
倒瓦垄的汉子 临淄 齐汉 在乡间,雨季来临之前,房屋漏水的农户,就要请倒瓦垄的师傅们。倒瓦垄这个活,我在十七八岁的时候跟老师傅们干过。这个活挺累。倒瓦垄一般选择晴好的天,大太阳在头顶上炙烤,师傅们站在屋顶弯腰摊泥倒瓦,汗流浃背。我们几个小工则在地面和泥,将准备好的麦秸草与泡好的泥土和在一起,和得泥草均匀,黏稠适中,然后一兜一兜顺着脚手架往上递。泥被递到房顶,已是经过四五人之手。 家里的房子已经建好二十多年。这几年,每到雨季就漏水。今年下决心请师傅们给倒瓦垄。 事前给倒瓦垄的包工头打了电话,来家里看了房子。我家的房子较其他农户高且宽,预计一天不一定完成,尽量往前赶。倒瓦垄这个活,就怕下雨。师傅们起早贪黑,就是要当日完工。 倒瓦垄的师傅们提前到场支起脚手架。现在的脚手架都是钢铁材质,比以前的竹木更安全可靠。高高的脚手架,让我这种恐高的人望而却步,师傅们却如履平地。 三叔用农用三轮到村外给拉了两车黄土,母亲拿出了早准备好的麦秸草,一切准备就绪。 次日清晨,不到六点,我就听到院子外面有电动三轮车的声响,随之有男人的咳嗽声。院子里的黄狗汪汪汪地叫起来。 我赶忙起床洗脸,去开门迎接倒瓦垄的师傅们。 这个倒瓦垄的小包工队有六人,最大的已经七十一岁,最小的也已五十三岁。技术总监就是把檐头的王师傅,他已经六十二岁。他除了干好自己的活,还要总览全局,用长长的细竹竿随时调整屋顶上两位师傅安好的瓦。 在地面和泥的两位师傅,一位五十三岁,一位六十一岁。他们把黄土用水泡好,撒上麦秸草,脚上穿一双长筒雨靴子,在泥草上踩。踩上一段时间,又用铁钩把泥草钩匀,然后用铁锨把和好的泥装进泥兜里。 四五个泥兜放进小铁车的车斗里,推到脚手架下。现在与三十年前不同的是,他们一改泥兜人传人往上递的方式,在脚手架上直接安装了一台电动小吊架。把四五兜泥挂在钢钩上,站在脚手架上的张师傅按动电钮,就徐徐上升到屋檐下。已逾古稀之年的张师傅把泥兜子再一兜一兜递给把檐头的王师傅,王师傅再递给站在屋顶的师傅。 干活中间挪动脚手架,可谓惊心动魄。五个人抬着脚手架挪动,一个人站在旁边观察四周情况,脚手架很高,上晃得厉害,似乎稍不小心,就会倾倒向某个方向,钢铁砸在哪里都有危险,用步步惊心来形容不为过。我站在一旁,帮不上忙,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一切平安顺遂。 从清晨六点干到中午十二点,他们停工休息。下午一点接着又干。好在倒瓦垄的这一天半阴天,气温不高,他们干活舒爽,少流很多汗水。 从下午一点到傍晚七点,倒瓦垄的活接近尾声。地上和好的泥已经全部上房,红瓦和脊瓦都挂好了。匠人师傅爬上屋脊用水泥灰抹缝子,地面的小工师傅开始拆脚手架。 七点三十分,这次倒瓦垄大功告成。师傅们把脚手架装上三轮车,包工头把从我手里接过的一叠钞票揣进腰包,笑嘻嘻地招招手说声再见,打道回府。 这种活,也只有这些中老年人干了,他们不怕苦不怕累,为了生活好一点,默默支撑着。年轻人不屑干这种一身泥一身汗的脏活累活。像王师傅把檐头的技术,年轻人都不会,也不屑去学。 在城市里,同龄的人早已退休,或在家含饴弄孙,或在公园练功养生,或在广场上随着音乐跳舞,或在老年大学里学习诗词书画。而在乡间,这些倒瓦垄的汉子,还在为了生存而劳作。他们粗糙的大手改变着自己的生活,也在改变着别人的生活,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他们的价值就得到了最大的体现。 乡间倒瓦垄的汉子们,像庄稼一样朴实无华,像土地一样默默奉献,像白杨树一样傲然挺立于天地之间。 这也是人生的一种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