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一直生活在乡下,在乡下邻里之间相互借东西是常有的事情,小的如针头线脑,再如洗衣做饭用的搓板、擦窗、擀面杖甚至锅碗瓢盆等,干农活用的锄、镰、锨、镢,家庭建设用的石杵、石夯、甚至自行车、马车、牲畜等等,都有互相借用的。 记得我小时候,有一年的夏天,我三姨家的表姐来看望我母亲,家中正好没有白面,母亲就让我拿着盛面的瓢子到邻居二婶家去借,中午,母亲就用我从二婶家借来的白面擀成饼,又炒了两个自家种的时令菜招待我表姐。 后来我去二婶家还面的时候,母亲盛了满满一瓢白面让我去还给二婶。我有些不解,当初我借二婶家的面只是平平的一瓢,怎么还的时候要还那么多,要知道当时在农村大多数日子都是吃玉米面、高粱面等粗粮、杂粮,很少能吃上白面,白面在农村人眼里是很贵重的。母亲告诉我说,要不是邻里关系好,人家也不会借给你,人家既然借给你了,就是帮你应了急,你还的时候再这么计较,以后人家谁还愿意借给你?!我仔细想想也是。果然我去二婶家还面的时候,二婶笑着说咋还那么多呢?以后需要的时候再来取就行,然后就高兴地收下了。从这件事上,我体会到人们常说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这句话。 在农村,邻里之间因为干农活,时常也会借些锄、镰、锨、镢和筐子等农具,记得我刚上高中那年的初冬,父亲让我去二叔家借把尖铁锨到自留地里刨胡萝卜,因为我平时很少干农活,结果不大的一片胡萝卜地,我从吃过中午饭后开始刨,竟费力地刨了整整一下午,又因为冬天天短,我把胡萝卜用小铁车运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我刚在院里卸下车,父亲就在屋里对我说,刚才你二叔来过,说他们家明天也要收胡萝卜,铁锨用完后及时还给人家。听了父亲的话后,我赶紧拿起铁锨来到二叔家还锨,二叔家正在屋里吃饭,听我来还锨后,从屋里走出来后,看了看锨,冷冷地说,先放到院子里吧。 我刚回家,父亲就问我二叔的锨呢?我说还给二叔了,父亲说,这么快就还了?我有些纳闷,还个锨也就来回的功夫,还要多长时间。父亲说,你用了你二叔的锨,给人家打磨干净了吗,我正准备给人家打磨干净了你再送去,没想到你这么快,快去拿来打磨干净了再还给人家,你这样谁以后还愿意借东西给你使呢?!父亲的话令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还二叔锨时,二叔不像以前对我那么热情呢。当我再次赶到二叔家的时候,只见二叔正拿着那把我用过的铁锨用小瓦片仔细地刮上面的泥土呢。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随着改革开放逐步深入,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起来。我家的隔邻说起来是我母亲娘家的一个远方表亲,他是倒插门进到岳母家的,当时在乡一家社办厂里当个小主任,爱喝酒交友,经常下班后招来一些同事或朋友在家里喝酒划拳,吆五喝六,很是热闹,喝醉吵闹的情况也时有发生。这位表叔每次喝酒之前,就让他媳妇来我们家借酒盅,往往是借得多,还得少,有的还有损坏,我母亲不高兴,就经常对我唠叨这些事。但母亲也碍于邻里和亲戚情面,也只能说说而已,不借给人家面子上也过不去。好在时间不长,人们喝酒开始使用大酒杯和茶碗了,这位表叔的媳妇才不来我们家借酒盅了,现在想想那些事情,已为笑谈。 我们村不大,多的时候也就七十来户人家,二百来口人,以前结婚办喜事请客等都是在家里,不像现在进饭店。在自家里开席盛不下,往往要借用邻居家地方开席,这样既近又方便,茶具、盘子碟碗等肴货也是找村里人借,为了不至于混淆,往往在餐具的背面贴上一小块胶布,用圆珠笔写上餐具主人的名字。所以办喜事的主家要提前两天专门找上几个人在全村内推着车子借肴货,等开席用完,喜事办完后,再洗涮干净逐户还给人家,损坏的要赔偿人家。 上世纪七十年代,由于物质生活匮乏,男女之间相亲为了讲排场和面子,但自己又无能力置办,所以有段时间就曾出现相亲借衣服、手表、自行车的,女方到男方家里相亲,事先男方也会向邻居家借方桌、大椅子、挂衣橱等家具摆放在家里,充体面的。等相完亲后再还给人家。 其实邻里之间借东西有些许多规矩的,比如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东西损坏了要主动承认和赔偿等,如果你态度好了,人家看情况损坏的不严重的也不好意思让你赔偿,态度问题很关键。如果你损坏了故意装作不知,或者找托词,这样以后你再问人家借东西,人家就不愿借给你了,即使有也会托辞不借给你。在乡村邻里之间也是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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