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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树
张店 钟耕发
小时候，老家是一个二进院落，院子很大，有一些树木，留下难忘的记忆。
百日红树
院子中央偏东，有一棵很大的百日红树，从底部分生了五六株，主干直径20多公分，高有四五米，四周用砖垒着围了起来。花开时节，很是壮观。南侧有一块大石板，底下用砖支撑着。夏秋时节，常常在石板上吃饭。印象最深的，则是母亲站在石板上为我们叫魂儿。每当哪个孩子受了惊吓，或者磕了碰了，母亲便在饭前端上一碗饭，站到石板上，朝着孩子出状况的方向一遍一遍地喊：“孩儿来，回家吃饭了----，回来了吗？回来了！”因为孩子多，隔些日子，母亲就会站上石板叫一番。
杏树
杏树有两棵，一棵苦豆，一棵巴豆。苦豆树大，巴豆树小。苦豆树树干直径有30公分，约两米高处四下里伸出四五根粗壮的枝干，华盖如伞，伞盖直径有六七米。这棵树结的杏子多，需要上到树上采摘，能摘好几笎子。巴豆树树干比碗口略粗，只分了三根枝干，结的杏子少多了，一般都是在树下用长竿子打，多是哄孩子时打下几个。两棵杏树，收的杏子虽然多，父母却只是让我们解解馋，并不让多吃。一则是杏子吃多了不利健康，二则（也是最主要的）是要拿到集市上去卖----那时贫穷，日子很紧巴，父母必须精打细算才行。
石榴树
北屋前有一棵石榴树，院子东南有一棵石榴树，都是甜石榴（树）――结的石榴是甜的。到了农历四月间，两棵石榴树便开出红艳艳的花，整个院子都红红火火的。秋季，石榴成熟了，有的裂开了口，露出里面饱满的籽实。收获后，母亲会送邻居一些，多数则拿了去集市上换钱。常有乡邻喜欢石榴树，也想种植，母亲便给人家压下枝条――把选中的长枝条中间弯下来压进地里，生根后把枝条剪断，带着“姥娘土”一并给人回去栽植。
葡萄树
院子东南方，跟石榴树相邻的，便是葡萄树，有好几棵，粗细不等，粗的有擀饼轴那般粗，都爬满了葡萄架。挂果后，一穗穗葡萄垂下来，煞是好看。生长期，我们偶尔会掐下嫩须来吃。成熟后，葡萄粒不大，有籽，但味道很甜很鲜美。
软枣树
软枣树并不常见，全村也不过三五棵。我家的软枣树不算大，树干没有碗口粗，五六米高，伞盖也不大，但结的软枣不算少。深秋经霜以后，把已经散失了一些水分的软枣摘下来晾晒，直晒到干瘪时收起来，等到过年时，作为“好吃的”分给到家里来拜年的孩子们。那些年贫穷，一般人家准备的多是爆米花和软枣。他们的软枣大多是买的。个别宽裕的人家会准备一些花生果或者橘子糖――外形像橘子瓣儿的硬糖。有了软枣树，过年时，父母就少了一份忧愁。
大槐树
大门内侧有一棵大槐树，是国槐，比那棵杏树还大不少，枝繁叶茂，巨大的华盖都伸出院外了。这种树容易生虫子，到了夏季会不断有些吊线虫吐着一根根细丝吊在半空中，很是讨厌。但这种树木质结实，能卖好价钱；槐米还可以入药，每年家里会钩下来，晒干了卖给土产公司。我们一些顽皮的小子还会用鲜槐米捣成泥做成小蛋蛋，拴进一根细绳，打闹时作武器，打到头上身上硬生生地疼。听父母说，大贱年时，饿得吃过槐树叶。难吃不说，还造成嘴肿脸肿、全身浮肿。
老榆树
院子西南角有棵水桶粗的老榆树，挺拔笔直的树干伸入云霄，看上去足有30米高。母亲说过好多次，（一九）六零年大贱年的时候，矮小的树木能吃的树皮树叶都被吃光了，父亲便爬到这棵高高的大榆树顶端，去采摘树叶----尽管树叶早被虫子吃出许多网眼。树上“八价子毛”很多，父亲头上身上被蛰扫了个遍，火辣辣地生疼！那时已有大姐二姐大哥三个孩子，加上二大爷，一家六口人，度日如年，还好没有哪个被饿死----这棵老榆树救了一家人的命。极能吃苦的勤劳的父亲，直到晚年，身板还像老榆树那般挺拔，真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很长很长的年月里，一家人和这些树相互守望，相互依靠。我长大了，这些树木和我的父母一同变老了。随着通街、翻盖房子，这些树越来越少。现在，一棵也没有了，父亲和母亲也不在了。岁月和年轮都刻进了记忆。
想起这些树，想起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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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15 08:2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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