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

徐灵屿

延续
潍坊 徐灵屿

  产房内响起婴儿的啼哭声，外面等待的年轻爸爸却没有露出轻松的神色，身躯绷直，像在等待什么严酷的宣判。

  医生摘下口罩走出手术室，迎着双方父母的目光，顿感压力:“母子平安。”他顿了顿，勉强笑道，“是个男孩。”

  空气瞬间凝固了，年轻爸爸的后背顿时冷汗淋漓，自家人都跟着涨红了脸，抬不起头。亲家那边更是满面嫌恶，看都不看他一眼，进了产房安慰女儿。

  年轻爸爸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听到很多人的声音，有他父亲无措的讷讷声:“怎么……怎么能是个小子呢。”有他母亲的喝骂:“男的有什么出息，像你爸这样到最后还不得嫁出来我养。你说你好不容易嫁个好人家结果还……真是臊死人了!我怎么生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他还听到产房内的争吵声，这些嘈杂在混乱中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听到“孩子”和“丢了”两个字眼，才猛然惊厥，跌跌撞撞地冲进产房。

  “这么冒失做什么。”岳父刻薄地说，“我当初就不同意女儿娶他，除了脸看得过去哪点儿顶用，连个女儿都生不出，废物!”

  他费力地张了张口，被骂得什么都说不出，他就是没用，就是有罪，没让妻子生出女儿来。所以只能求助地望向妻子，艰涩道:“孩子……不能丢……”

  妻子面色苍白又冷清，带着浓浓的失望:“我给过你机会，从娶你进门，除了家务什么压力都没扣你身上，现在单位不都不收男的么？你想工作我还托关系帮你安排了。可你倒好，从头到尾就贡献了一粒精子，还没有能生出女儿的染色体。”

  “我……”年轻爸爸涨红了脸，无措地楞在原地，男性的软弱在这刻体现得一览无遗。

  “真没用。”岳母嗤笑道，“我们刚刚商量过，把婴儿送到福利院，你和我女儿继续过，但下一胎还是儿子的话，就别怪我们绝情了。”

  年轻爸爸脑中嗡鸣，可他望向妻子的时候，发现对方眼里已经没什么爱意了，甚至还有嫌恶，仿佛儿子从她的产道中生出来是脏污了她的躯体，而他就是污染源。

  “我不……他是我儿子，我要留着他。”年轻爸爸摇摇头，神色坚决。

  “那就离婚。”妻子嗓音喑哑，却十分平静，“我们离婚吧。”

  “好。”他恍惚中听到自己说，“我们离婚吧。”说完便抱起护士怀里的孩子，径直走出去，多年经营的婚姻，父母的咒骂声都被他抛在身后。

  “夫人之仁。”连医院的护士都说，“一个离异的男人，带着个儿子怎么过呢？再没有人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