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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宋庆法 于 2019-5-22 10:56 编辑
燕燕于飞
淄川 玉静心明
与一双燕子比邻而居，想来已经十余年了。
记得燕子初来时，正是北方初春，我正在院里洗衣服，先是听到鸟鸣声，抬头一看，它们正停在晒衣绳上，抖抖翅羽，展展腿脚，然后，歪着小脑袋，黑豆般的眼眸，东瞅瞅西看看，打量周遭环境。尔后，交颈相谈，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心里一阵高兴，是燕子喜欢上我们家了，是商量着在哪建房吧？此后，每天一下班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它们在哪筑巢。它们飞进飞出，考量几日，最终商定在屋门前的灯座上安家。家里人怕夜晚开灯会影响它们，就把灯座留下，将灯拆下来，另行安置。
不用工具，不用绳索，更不用吊车，燕子用一张灵巧的嘴巴，一口口衔来春泥，一趟趟衔来软草，一点点垒造新巢。这就像庄稼人盖房子，拉土，脱坯，运石，挖地基，起房子，艰辛劳苦。难怪庄里人常把建房盖屋，比作燕子筑巢，其间况味，应有很强的同理心吧？燕子，飞过风雨穿越阳光，来来回回，不知留下了多少汗水，新居终于落成。没有朋伴前来祝贺，它们停在巢边，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开心得不得了，啁啾声声，翅羽振振，流露出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看它们亲昵团结的样子，在心底默默祝福：燕子，你们就安心过日子吧！
转眼，夏天到了。为防蚊蝇，邻居们大都用纱网把院子罩起来，以求安宁，这方法很奏效，于是兴冲冲效仿。 一个人爬到南屋顶，沿着北屋厦檐，把周遭罩好。纱网轻薄柔软，不仅透气好，还达到了预期效果，整个小院，在淡蓝的纱网下，干净整洁。高兴劲还未落下，回头竟发现一个严重问题：燕子，回不了“家”了。立在房顶上，挓煞着满是灰尘的手，左看看，右瞧瞧，情急之下，还真想出一个法子来。匆忙找来剪刀，约莫着燕子归来的路线，冲着罩好的纱网，在上边开了个尺余见方的“门”，然后，用木条把四周固定好。燕子回家时，先是在网外盘旋探寻，几番勘查后，聪明的小脑袋渐渐明白了留“门”之谊，翩然而归。看它们安然回家，悬着的心稳稳放下。
一日，外出归来，西邻的女主人来讨教，说，她也给自家燕子留了“门”，燕子却不肯回去了。一边说，心里的茫然还写在黝黑的脸上。心下不解，随她去看。原来，她留的“门”不过是把一截碗口粗的烟囱，横放在纱网下。想那轻灵的燕子，从来都是光明磊落，从容娴雅，它们怎会像麻雀一样，俯就于黑暗的烟囱，仓仓惶惶，低头草莽？
家终于安下，燕子双宿双飞，自来自去。晨光中醒来，即使足不出户，婉转啁啾的燕语已经传到枕边。据说，古时有个叫公冶长的人，能解析鸟语。这声声燕鸣，究竟说了些什么？它们是否也和烟火凡俗的夫妻一样，为着柴米油盐精打细算，为养儿育女仔细筹划？某日，从燕巢下经过，无意间发现地上竟有破裂的鸟壳，趋步，躬身，用手指轻轻捏起。回到屋里，把薄薄的鸟壳拼起来。细看，比一粒花生米略大。一枚，两枚。过几日，又有这样的发现。心里漫过浅浅的欢喜和希冀。抬头望向燕巢，燕妈静卧其中，慈心慧相，像一只温暖的小船泊在心灵护岸。
再过些时日，隐约能听到雏燕细小微弱的叫声，从檐下向上看，只能听到动静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天不过蒙蒙亮，大燕子早已出巢，去野外觅食喂养宝宝。它们早出晚归，不辞千辛不惜万苦，用心呵护着嗷嗷待哺的新生命。这份情爱深浓，滋味永长。
过几日，引颈观瞧，渐渐能望见雏燕。最初是软乎乎，肉嘟嘟的，不几天全身就会长出灰色细软的绒毛。眼，尚不能睁开，头颈软而无力，东倒西歪横在巢边。又是几日，燕宝宝就挺头竖脑，一字儿排在窝边，等爸妈喂食吃。那拥拥挤挤，推推搡搡的样子，象幼稚园的孩子呆萌可爱。
终于看见小燕子伸长脖颈在巢边东张西望了，这时 它们的羽毛已变为黑色，一个个胖嘟嘟的，明亮的小眼睛转来看去，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有时，孩子淘气，趁燕父母不在，拿了软软的物什在小燕子面前抛起落下，燕子的小脑袋也会随之而动，俯仰之间自有清趣。
待小燕子新羽渐丰，一颦一笑间俨然有了成燕的风采神韵。仔细瞅瞅，看看哪只随燕爸，哪只随燕妈，怎奈看来看去，它们都一个模样。它们眼眉之间的细微差异，怕是只有燕父母才看的出吧？
燕巢与屋门相对，举头可见。每年大多孵出四五只雏燕，有一年破纪录，竟有六只。看它们在巢边拥挤依偎亲密无间的萌态谐趣，爱怜又满足。有时，倚门而望，看大燕子身姿轻盈潇洒自如的来去，看小燕子羽翼丰满小试浅飞，难免浮想联翩：若哪日出门，也能身生双翼振翅而飞，该是多么惬意？
再过些时日，小燕子翅膀硬了，像刚落地的娃娃急着跑，欢喜又欣悦。早上，大燕子引领着乳燕飞出家门，暮色四合时，全家归巢，那阵仗，很是悦目：靠院南边的“门”，燕父母轻展羽翼，音乐般的一次律动倏忽就能飞进来，乳燕，像初学驾车，一到门口就踅不过弯来。燕父母就立在院中的铁丝上指挥。实在不行，就轻灵地飞出去，再飞进来做示范，一次，两次......这样的情形下，往往融入其中，替它们着急，怎奈人鸟相殊言语不通，帮不上啥忙。
有一次，回家的乳燕误入纱网和遮阳网的夹层，大燕子叫声急切，在外边盘旋。只好竖了梯子，把它们拿出来。把小燕子捧在掌心，分明感受到它突突的心跳，开始它还奋力挣扎，后来，见不是伤害它，就安静了。等回到院中，将其放开，小燕子一展翅膀，就飞回巢中。还有一年，邻居家的小娃来串门，竟把水枪对准了燕巢，好在及时发现并制止。可是不久，燕巢的一角还是出现裂璺，眼看着燕宝宝一天天长大，房屋却危在旦夕。只好找来梯子，拿了纸板和透明胶带抢修，才使它们免于危难。
去年冬天装修房子，顺便把厦檐用铝合金门窗罩起来。装修的师傅刮瓷时嫌燕巢碍事要戳了去，我一再坚持保留。心想，留一时是一时，即便燕子不来了也有个念想有个期盼。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过后清明”。今年春天，燕子如常而至，期盼多时的心溢满暖意。这小精灵的到来，又会为我们的小院和凡俗的日子增添几多乐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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