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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心语留芳

【小说】大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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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5 09:22: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心语留芳 于 2019-6-16 16:51 编辑

三十五
这一次鸣子不知道在外流浪了多久,有一天中午,他在墙旮旯里一觉醒来,忽然想起了他的爹,那个路边上、炙热的阳光里,脖子上搭着一条破毛巾、弯腰起身地往拖拉机上搬石头的爹;还有他的娘,那个总是挑着筐子上山的娘。他站起来,摘下头上的破草帽,看了看四周,不知道自己是来了哪里。往前走,是一条小路,再往前走是大路,他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了棒子地,还有耕地的拖拉机。

天黑下来,月亮升起来。他想起一个故事里说,用白纸剪一个月亮贴在墙上就能发光,他想回家剪一个试试。想着想着就唱起来:噔咯啦哩噔,噔咯啦哩噔……突然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他骂了一句,继续往前走,前边黑黢黢的山,慢慢地向前涌动,一只鸟儿,从头顶飞过,他听见鸟儿对他说了一句话:回家吧。

前边明光光的,是一片水。水里还有个月亮,是天上的月亮掉在水里了。这里他觉得很熟悉,想起来了,这就是月牙湖,原来已经快到家了!

鸣子觉得渴了,摘下草帽,用草帽盛水喝,可是草帽一点水也盛不起来。他骂了一句,又用手捧着喝,喝完了就往村里走。忽然觉得很饿,他好像看见英杰在朝他笑,他又想起了福成大叔,福成大叔家经常有炸肉,于是加快了脚步,向福成大叔家走去……

在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福成大叔家突然进来一个戴草帽的人,那人就是鸣子。这就是本篇开头写的那一幕。

那天上午,英杰在于家沟看到鸣子一把抓过福成大叔手里的点心,顺着小道一路跑去后,她想到从前的鸣子,想到现在的每一个同学,似乎有很多感慨、很多话堵在心口,可她说不出来。

英杰一回到县城,就接到了郝家博的电话,同学聚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天新城大酒店二楼的大厅里,同学们陆续到来,很是热闹。好多同学见面认不出来了,时间改变人啊!同学们一坐下来,就感叹时间过得快,好像在操场嬉戏打闹的时候,就在昨天,可眨眼间,都快成老太太老头子了!

几个女同学都羡慕起英杰来:你看人家英杰,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就像城里人一样!其实人家就是城里人了!当年咱咋不知道去县城边上找个对象呢,哈哈……你看看咱们的赵小柱混得,人家都成大老板了,这才叫混出了个人样,当年找他结婚也行啊,哈哈,咱就没那眼光……

大厅里热闹着,不知不觉同学们已经酒到酣处。看着桌子上剩下那么多好菜,和班长一桌的一个同学感慨道:这么多好菜吃不了,李一鸣也捞不着吃!班长郝家博端着酒杯站起来,走到大厅的最前面说:同学们,我们班五十二个同学,今天来了五十一个,只有一个同学没来,那就是当年我们的学习委员李一鸣!

大厅里一片寂静,接着是唏嘘声。有同学小声说:那个长着一双大眼睛、白白静静的李一鸣,现在怎么样了?他怎么疯了?真是可惜啊!说着就有同学流下泪来。

郝家博说:咱现在我们日子都过好了,不愁吃、不愁穿的,可是咱们的李一鸣同学现在还穿着短裤,天冷了,应该加衣服了……

不等郝家博说完,赵小柱就站起来,用带着湖峪村方言的普通话说:花钱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请同学们放心!

同学们都把目光投向了赵小柱。当年学习不怎样的赵小柱,没有考上大学,去城里做起了买卖。前几年贷款买下了一块地,做房地产发了财,现在他又成了一家物流公司的老板。赵小柱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继续说:这些钱,全用来给李一鸣买衣服和吃的,明天我出差,现在得有一个同学去替我买这些东西,我后天回来,咱们一块给他送去,这两天谁有时间?

吴强从包里掏出了一百元钱,说:俺都想去看看李一鸣,也想多少表示一点心意,可是俺都有很多事要做,去多了人也不好,就选两个代表吧。叶卫红也拿出一百元,说:买衣服和吃的东西,让英杰去吧,英杰眼光好,心也细;另外让班长代表我们吧!

同学们一起举杯表示赞成。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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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5 09:25: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心语留芳 于 2019-6-5 10:01 编辑

三十六
深秋里的湖峪村是宁静的。明亮的阳光洒下来,杨树梢上那几片黄绿色的叶子轻轻地摆动着。吃午饭的时间到了,路上偶尔有一两个扛着䦆回家的人。那些远远近近的地里都种上了麦子,有的麦地里已经冒出了细细的小芽。只有路边的一小片地里,几棵棒子还稀稀拉拉地站在那里。看来这些棒子是主人后来补的苗,长得晚,收割了熟的,把不熟的留下了。

一辆黑色的宝马朝着湖峪村驶来。车上的人远远看到,一个穿着短裤,顶着一头蓬乱的长头发的男人,正在路边烧火,旁边放着一顶破草帽。车上的英杰说:那就是李一鸣。

李一鸣蹲下吹火,一股蓝烟慢慢散开。车在李一鸣不远处嘎地停下来。车上下来三个人,一个穿着名牌西装、略长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中年人,径直来到李一鸣面前。蓬头垢面的李一鸣,正在火上翻动着一个从不远处掰来的棒子,一股烤棒子的香味,弥散在空气中。穿西装的人说:一鸣,我是小柱!

李一鸣没抬头,说:什么大猪小猪?他拿起棒子啃了一口,好像被烫了一下,缩了一下脖子,又放到火上烤。

穿西装的人又说:一鸣,我是你初中同学赵小柱啊!这时候,李一鸣抬起头来,怔怔地看了赵小柱一番,说:赵小柱?你就是那个连勾股定理也记不住的赵小柱?赵小柱点点头说:是。

李一鸣上下打量着赵小柱。这时候英杰和郝家博,一个提着吃的,一个抱着衣服从车那边走来。赵小柱说:一鸣,我们给你买了衣服和吃的,咱们去洗洗澡、理个发,把衣服换上吧!李一鸣不回话,还是一个劲地看着赵小柱。赵小柱说:一鸣,现在我有的是钱,给你花这点钱不算啥!

李一鸣站起来,看了看英杰和郝家博,又定定地看着赵小柱;三个人都看着李一鸣,突然发现他空洞的眼神里,有了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忽然,李一鸣哈哈大笑,笑得三个人莫名其妙。李一鸣说:赵小柱,你个笨蛋,你别来寒碜我,我穿得很好,穿得很好!我过得不比你们差!说着,他抓起地上的破草帽,戴在头上,一脚踢散了地上的那堆火,迈开大步,顺着田埂跑去!

灿烂的阳光,照着李一鸣衣衫褴褛的背影,远处传来李一鸣的歌声: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

这歌唱得很欢快,但是听着,却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凄凉!英杰突然想到李一鸣刚才那种复杂的目光,她感到,那一瞬间,李一鸣也许是神志清醒的。英杰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她却猜不透要发生什么。

几天以后,有人在月牙湖发现了一具尸体,打捞上来一看,竟是李一鸣!

风冷了,树上的叶子都落了,山上的草都枯黄了,三姐搀扶着鸣子他娘慢慢地来到了月牙湖边。鸣子他娘更老了,她呆呆地坐在鸣子旁边,呆呆地看着不多的湖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有人说,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第二年,桃花依旧红艳艳地开满了山,老天却不下一滴雨。流向月牙湖的水断流,月牙湖在太阳下萎缩着,渐渐地没有了月牙的形状,从远出看去,那圆圆的一小洼水,像极了大山的一滴眼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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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5 09:46:40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完了,请各位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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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6 12:54:16 | 显示全部楼层
到城里去,是那些年代每一个农村人的愿望,但是进了城又怎么样?还是不如城里人,一个名牌大学生,碰上下岗的年代,为了爱情,只能去一个效益不好的国营企业,干体力活,住宿条件差,得不到应有的的重视……鸣子虽然有自身缺点,可是他也够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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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26 08:08:4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山春色 发表于 2019-6-16 12:54
到城里去,是那些年代每一个农村人的愿望,但是进了城又怎么样?还是不如城里人,一个名牌大学生,碰上下岗 ...

鸣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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