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一瓣《父爱如山》

文小刀

父爱如山
张店 刘小龙

依晰记得那年那天我走出家门踏上流浪的征途时，父亲默默地跟在我身后，默默地送，后来就站在村外看着我向那个小站靠近。停在远处，我不无安慰地说：“爸，您回去吧——”父亲仍伫立在那，不言语，也没有动作。只有我自己才能深深感觉到父亲对我长长的眷恋……
二十年前，我还是个懵懂少年。

当我刚上高一的时候，由于家里贫困，我和上高三的哥哥不得不有一个面临着辍学，自恃有点才华的我自告奋勇地选择了下学。回家务农之余，我仍坚持读书练字，后来竟着了迷，有时该下地干活了，我却还在斗室里写啊写，练啊练。每到这时，父亲从不喊我，便默默扛起锄头独自去田里了。父亲希望我辍学不丧志，希望我有出息，再苦再累，他也愿意自己承担。
此后，在父亲一如既往的鼓励与支持下，我的文章开始频频见诸全国的报刊上。父亲的脸上也多了一份欣慰。然而，我的心也慢慢变野了。我对父亲说，我要出去打工！父亲半晌不语，只是不停地抽烟，母亲却因心疼我而流下了眼泪。

父亲最终同意了我外出打工，他说，锣（龙）儿，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俺们不干涉，但要记住，要像歌里唱的一样常回家看看，不想在外待了就回来……我看见父亲说话时眼睛有些潮湿，我强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使劲点了点头。

离开家后在外奔波，一年中难得回家一次，逢年过节，只有把电话打到邻居家，邻居大婶喊来父亲和母亲，才能向父母诉说那份思念之情。而每次通话都是母亲握着话筒嘘寒问暖个不停，轮到父亲说话时，父亲总是那句深沉而简短的话：“家里挺好啊，不用惦记，在外边好好干”。但我分明能感受到父亲对我深深的牵挂。后来邻居大婶说，父亲自从我打工以后就变得爱上他们家串门聊天了，而到她家眼睛总是爱不时地盯着电话机看，眼里满是期待。

我在外这几年，父亲患上了高血压症，已不能种地了，我便经常把钱寄给二老，写信告诉他们注意营养，改善一下生活。可我每次春节回家后，母亲说我寄回来的钱，父亲从不让动，说要攒着给我娶媳妇，而平时仍然用变卖些旧家什和鸡鸭的钱节俭的生活着。

可是我的感情世界却比我的漂泊之路还要坎坷，至从二十二岁初恋四年的女友离我而去后，我内心那扇爱的大门便尘封起了昨天的故事。此后虽然也走马观花般地见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孩”；谈了一次又一次的“恋爱”，可不是自己对人家不“来电”，就是人家对我没感觉。父母自然急上眉梢，劝我从乡下找一个老实本分的。可我知道乡下女孩那里没有我梦想的爱情宝藏，我不能把自己葬在那里。当我把这些诗意的话语对父母说时，母亲嗔怒地说：“俺不懂你这些鸟语！”父亲一旁便轻轻地笑，也不言语。我知道父亲不想给我压力，给我束缚，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已长大，羽翼丰满了，想让我自由地飞翔，他那颗盼望抱孙子的心只有默默地去等待。

后来，我给女孩子拍摄人体写真的事迹通过报纸被家乡的父老乡亲们知道了，都说我走上了歪路、邪路，不务正业了。不认字的母亲知道后在电话里好不生气！说曾经引以为豪的儿子如今成了乡亲们奚落的对象，说我怎么这么不给刘家争气啊！可母亲不懂艺术，末尾她说：“俺不懂，跟你爸说吧。”我听见电话那头，母亲把听筒“咣当”一声重重地撂在了桌子上，我的心也随着“咯噔”一下紧缩了起来，我猜想父亲一定会训斥我一顿。

出乎我意料。我隐隐约约听到父亲对母亲不满地说：“你就爱听人家胡唠唠，他们自己的嘴让他们说去呗！”随即父亲那起话筒对我说：“锣儿啊，只要不干违法的我们就放心了，甭听家里人瞎叨叨！”

“嗯——”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再也忍不住眼泪的肆虐流淌！在乡下，我给“光屁股的女人照相”这件另类的新闻，将使父母承受多少乡邻们的说三道四和非议猜测啊，可是父亲敢于面对和承受，那是对儿子如山的厚爱啊！

两年后，我终于在人体摄影这条布满荆棘的艺术之路上成功了，我的摄影展引起了轰动，引起了关注！我特意让电视台的朋友为我刻录下了一套有我节目的光碟，这是我献给父亲64岁的生日礼物。

父亲生日临近时，我回了趟老家，父亲老了，头发已经变的花白，腰身也佝偻的厉害。父亲见到我轻轻一笑，没有言语。我感觉到父亲越发深沉了，如山，任风再大也撼不动他的须眉；似海，凭浪再高也撞不出他的胸襟。

当我晚上为父亲吹灭生日蜡烛，打开vcd,电视机屏幕上出现潮水般涌动的观众，影友们、学生们崇拜的眼神，电视台的采访镜头，鲜花和掌声围着他们的儿子时，不认字的父母终于欣慰地笑了。

第二天，父亲乐颠颠地在院子里打扫卫生，杀鸡宰鱼，帮着在锅台边忙碌的母亲切葱剥算——母亲说，你爸的脸色红润了许多；也不感到腰酸背疼了；看电视都被赵本山的小品逗得咧嘴直乐。

但我即将离去的背影又要抹去父亲脸上刚刚绽放的笑容。

走出家门，父亲潮湿的目光深情地擦洗着我的面颊：你已经是一只长大的鸟了，爸再也捉不住你那双丰满的翅膀了，只是要记得常回家看看。我咬紧牙关没有让自己哭出来。当远行的中巴车飞快地把父亲抛在后边时，我急速地把身子探出车窗外，向父亲挥手，当我喊出“爸，您回去吧——”的时候，视线中的父亲便模糊成一片蔚蓝的大海——我就像一只小帆船，任凭如何漂泊流浪，却总是游弋在父亲宽广的怀抱里……

2008年，父亲因脑梗走完了他68载人生路，至今又十年过去了，我已为人夫、为人父，可是每当我失意或取得点成绩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在黑夜里伫立在窗前，遥望家乡的位置，想念父亲，想念以前的许多许多和父亲有关的事……

父亲，儿子永远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