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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9-5-15 17:05 编辑
没有那么多来日方长
博山 云止于水
下车后，顺着溪水潺湲的街道，拐角，走不远，就是我家了。平素，家里的木大门是锁着的。心里总是怅怅的，如果，每一次到家门口，门都四凉大敞地开着，该是多么幸福啊。噢，太好了，门竟然真的开着，老爹的三轮车停在大门楼里。
我赶紧进屋。一边喊着“妈妈，妈妈啊，我回来了。”娘躺在床上，我有点着急，“怎么了，生病了吗？”
“木啊，干活累了。”我知道，连日来，爹和娘又是点花生，又是秧地瓜，每一项都有复杂繁琐的工序，也是辛苦了。前一段时间，果园下，供给全村人饮水的水池，国家负责重新修整，村里排了得每日考勤和各种材料的看管，一直持续了七八天才完成。刚刚完成这边的事儿，村里的建筑包工头又询问老爹果园了的房子是不是要重建一番。在山坡之上的土坯房子，风吹日晒雨淋，已经倾斜，似乎一场大雨，房子就会坍塌下来，屋脊上的瓦就会哗啦啦倾倒下来，碎成一片片毫无用处的瓦片。
爹也在家，躺在床东头。娘说：“咱庄那个谢xx死了，你爹今天去他家忙共事了。”心下一惊，前几日他傍晚还来我家玩，凯铭和小慧去河里捞鱼。回来时，他笑眯眯地说“给我捞几条，回去放在瓮里，安小外甥喜欢鱼。”小慧说他那么些时间，去也不去捞鱼。我还以为他说笑，不想他离开时，真的找塑料袋装鱼了。我把手伸入脸盆中，那些滑腻灵动的鱼儿，从掌心从指间一次次溜走了。捉了好多次，逮了六七条鱼，有七彩鱼，有白鲦鱼，有小鲫鱼，在透明的塑料袋中忽上忽下，我们一家三口站在大街上目送他远去，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周四，我去看流苏，步行十几里路回家。到村头时，听到耕地机轰隆轰隆的声响，他正和两个人在大梧桐树下耕地，佝偻着身子，在暮色中显得很沉重。
不想，那竟是最后一次见他。
想起他悲剧的一生。家境贫寒，三四十了还未娶妻。村里一位长相俊美的女子，多年前被村书记亵渎了，得了精神病，整天疯疯癫癫的。他不嫌，娶了她为妻。她似乎慢慢变得正常起来，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取名：红梅。可是，好景不长，她过早地故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拉扯着幼小的孩子，幸好他母亲还在，帮着照料。几年后，那位奶奶也病故了。
我们家最初就住在那位奶奶隔壁，她家的屋门朝北，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记忆着她满头稀疏的白发，有一张无比慈祥的脸，让人忍不住也想喊一声奶奶，每每看到她，会想起病故的亲奶奶，常常泪水涟涟。
岁月如流。红梅找了婆家，就在隔着一座座山的井峪村。她常常回来看她老爸，他也是爱美的人吧，背靠一片山峦的房屋，常常开着的大门上，种了一棵紫藤花，碗口粗的枝干，一到春日，紫藤花开出一穗穗的淡紫，摇曳在门楼上，清香浮动，满是幽秘和静好。那房屋，那宅院一下子就生动曼妙起来，似乎院子的主人不是一个胡子拉碴，五大三粗的农村汉子，似乎是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有着独特的审美眼光。
春日紫藤花开时，我常常子啊清晨和散学后，顺着屋后的小路去看花。就站在门口，他多半是不在家的。花似乎是他的另外一种身份，替他在满足衣食住行之外，美着，超越着尘俗的琐屑、破碎和无奈。
他常常在大街上玩，常常去和别人刨地、浇园，穿着半旧的衣衫，似乎很多年都是安格颜色，那种样式。他喜欢喝酒，听说有高血压，却不吃药。听说，有人给他介绍了已给北方的女子做媳妇，就住在他家里。却不知那女子那一日离去了，有没有在短暂的时光里给他家的温馨？
过年之后，爹和忘年交的朋友曾经应他邀请去他家喝酒，后来爹回请了他们，三个人喝得尽兴，然后爹和老爷爷就开始拉二胡，唱京戏，他坐在一边看着。似乎光景没有过去多久。而他早已身华烟尘，离开了这个孤苦无依的世界。留下她的女儿，失去了他的庇护。那三岁的外甥，还会记得那个疼爱他的老人吗？那些鱼在水缸里，还会被孩子捞取，玩耍吗？
那么多未知的事情还未发生，人已不在了。褪下了人间所有的身份，摆脱了生时的所有苦恼、病痛。
那么满大街跑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啊？我问：“他怎么没的，长病啊还是别的原因啊？”
却原来是这样，他晚上还喝了酒，吃了水饺。第二天早晨，和他一起打扫垃圾的人见他没去，就去他家看看，结果见他倒在门口，去医院医生也不留了，该是早就停止了呼吸，脑溢血而死。
不知为何，心里沉沉的。乡村依旧贫穷，落后，那么多人依旧过着悲苦的生活，生命如一根稻草。前几年，我一个婶婶，因为喝了百草枯，当场就没救了。那时候，对百草枯这种药充满了恐惧，还有那么多人在用这种药，百草都枯了，何来生机勃勃的土地和一片碧草蓝天啊？
高血压，又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寻常病症，却因为无知无畏，饮食诸多方面不会调理，而让着寻常的病夺去了鲜活的生命。他年六十又一岁了吧，一生就这样仓促落幕了。
溪水依旧潺湲流去，比人的生命更为持久。我们常常说来日方长，其实没有那么多来日方长。我们拥有的只有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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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15 16: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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