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想母亲

孙建忠

清明时节想母亲
张店 孙建忠

前几天大舅家两个表弟和弟媳从安徽回来为爷爷奶奶扫墓，我这才意识到清明节快到了，于是倏地想起母亲来。

屈指算来，我至爱的母亲已离开我们九年多了，每每想起母亲，隐隐悲伤就会涌上心头，总觉得自己尽孝有些遗憾，难以名状的愧疚感挥之不去。

我母亲是个苦命的人。她1924年出生于现在的临淄区辛店街道办西夏村，十八岁那年嫁给了我的父亲，从此她稚嫩的肩头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除了日复一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活外，还要照顾家里的老人，终日不得清闲。接下来的日子更加艰难了，除了沉重的农活和琐碎的家务便是含辛茹苦地生儿育女，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其苦涩程度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解放前后二十年左右的时间里，家庭生活辛辛苦苦，平平淡淡，但也还说得过去。很快三年自然灾害来了，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谁曾想屋漏偏逢连阴雨，父亲这时候患上了重病，在那缺医少药的年代，虽作出种种努力也只能望病兴叹，不久便被病魔夺去了生命。那年我刚满七岁，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我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来说真是祸从天降。刚刚步入中年的母亲面对这晴天霹雳，更是心如刀绞，以泪洗面，一夜间苍老了许多。那生死离别的痛楚，那痛不欲生的悲伤我们做儿女的无法体味和感受，更无法替代。

但我母亲是个坚强的人。自从父亲去世后，她便成了我们这个家的顶梁柱，带着几个孩子在艰难中苦涩前行。由于当时口粮少，母亲为了每天的“三餐”，经常在农活之余挖些野菜，回来后煮熟、剁碎再添加少许的玉米面，做成窝窝头或锅贴，作为“口粮”以外的补充，精打细算地养活着我们。吃饭时母亲总是让我们先吃，自己装出细嚼慢咽的样子，实际上是让我们先吃饱，自己吃点剩饭。那时候还是人民公社，母亲每天天不亮就得下地干活，一天下来，累得背疼腰酸，晚上让我们给拔拔火罐、捶捶背，又起来为我们缝补浆洗破旧的衣服，经常忙到很晚才能睡觉。第二天等不到鸡叫，母亲就喊我们起来推碾或推磨，她还要准备一天的饭食。尽管生活很艰难，但从听不到她喊苦叫累。在母亲的精心搭理下，再加上伯父和两个叔叔家的接济，我们艰难的度过了困难时期。

我母亲还是个忠厚善良的人。左邻右舍、妯娌之间，她都与人无争与邻为善，从不为钱财和别人计较。还有，在生活困难时期，逃荒要饭的人多，她从不吝啬，尽量接济。我那时候还小，见到要饭的人，就赶紧回家关门，母亲知道以后就责怪我说：“谁家有吃的还出来要饭，只要一家给一口，要饭的就饿不着”。有时候要饭的来了，她不仅给点干粮，还舀点稀饭给人家喝，看到人家的感激之情，她心里似乎很幸福，这些情景一直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还有一件事我记忆非常深刻，那是我十岁那年，邻村放电影，两毛钱一张票，好多人都舍不得买，不懂事的我在家里软缠硬磨，母亲看着我那渴望的样子忍不下心来，终于答应了，可又不放心我自己去，只好拿上四毛钱陪我同去。刚出家门，就碰到一个和我同龄的孩子哭着向家人要钱看电影，母亲打了个圆场说：“正好你们两个一块去吧”。说着便把钱塞给了我们，人家家里大人非要给钱，母亲说啥也不要。现在想起这件事来，我还在深深自责。

我母亲又是个幸福的人。到她老年这段岁月，家里四世同堂，儿女孝顺，衣食无忧，我们尽量想办法让她生活的好一点，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天天带着笑容。七十岁以后她患了老年性白内障，我们动员她做了手术，视力恢复得比较理想。日后我们尽量陪她出去走走，断不了的到张店、临淄城区和公园看看，后来还参观了蒲松龄故居、颜文姜祠等，她很满足。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我产生了一个念头，带她去北京逛逛，圆她一个繁花似锦的梦。我小时候她经常给我们讲金鸾宝殿的故事，可她自己从没见过，也只是从说书唱戏的台词里知道的。每每想起这些情节，陪她去北京的念头就愈发强烈。2004年秋天终于成行了，出发那天她特别高兴，过济南、跨黄河、走德州、经天津，一路走来，兴致勃勃，特别是当火车行驶在黄河大桥上的时候，她指着下面的水问道：“这里怎么还有这么多水啊”，当她知道这就是黄河的时候，她连连说了好几遍这就是黄河啊，非常满足的连连点头。到北京后，在京的朋友给安排了食宿和车辆，行程舒适又方便。游故宫算是第一站，先去故宫看了俗称金銮殿的太和殿。然后沿途参观，看完三大殿又逛了乾清宫、坤宁宫、慈宁宫等，处处都看着新鲜稀奇，忘记了疲劳，顾不得休息又登上了天安门，她知道这是多么神圣的地方，油然而生的满足感从她脸上的笑容就可以看出。在返回住处的时候，我让司机自己回去，特意陪她乘坐一回地铁，让她感受一下地下现代化交通的魅力。此后的几天她还参观了毛主席纪念堂，游览了居庸关、八达岭等地方。回家后好长时间她一直念念不忘这次北京之旅。

我的下一个计划就是陪老母亲去青岛看一下大海，不幸的是在一次意外中她老人家股骨颈骨折，从此就卧床不起，这个计划没能实现，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很是遗憾，但又无法弥补，于是常常自责不已。

人都有走完生命历程的那一天。2010年1月20日，正好是二十四节气的大寒。这天阴云密布，北风怒吼，气温降到了零下十六度，是当年当地最冷的一天。晚上肆虐的寒风裹挟着细沙般的雪粒扑面袭来，寒冷难当。就在此时我敬爱的母亲撒手人寰，离我们而去。面对这残酷无情的现实，我的心碎了，跪在灵堂前放声大哭，嗓子哭哑了，眼睛哭肿了，任谁劝说都无济于事。以致以后很长时间都无法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心里稍感安慰的是，在母亲生命的最后两年中，我放弃了自己经营的公司尽力照顾母亲。我们姐弟四人日夜轮流值班护理，时刻都有人陪伴在她身边，尽量让她晚年过得幸福一点。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所有儿女、儿媳都在床前守候。母亲临走时一脸慈祥，无牵无挂，没有任何痛苦，就像睡着了一般安详。

在清明祭扫的前夕，母亲那和蔼慈祥的面容又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遂写下这些怀念的文字作为纪念。

辽阔之海

若泉下有知，所惦记的亲人一定幸福欢畅的。清明，连起一代一代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