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系列长篇小说• 残 生 日 记

王茂堂

                                                         一九八0年元月四日 天气  晴  （二）

       晚上，当我和卓雅以及学海小小在师领导邀请之下，一块来到师部机关的大餐厅时，这里已经喜气洋洋，人头攒动。想不到我们师部把这场婚宴扑腾得这么大！那么大的餐厅，全部摆满了酒宴，有三十席之多。典礼台的上面挂着一排红灯笼，铺有大红的地毯，中间矗有一个又高又大的红双喜。我们六个新人戴着红花，踏着红地毯，在人们那热烈的掌声当中，走到了典礼台上。我们全都是身着军装，就连卓雅也是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这是蒋政委托他的部下，刚刚从仓库里给卓雅领出来的。

      这个特殊的婚礼由蒋政委来主持，田师长讲话。田师站起来，他手握酒杯激动感慨，同志们，今天在这个隆重热烈的结婚议式上，前来讲话的，应该是我们的老师长郭有根同志。他已经不在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虽然郭师长已经不在，但我们这支部队在成长过程中有他付出的心血，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在深深地怀念着他！今天，是司光伟和柯桦林，郑学海和郭小小，杨耀松和蔡卓雅这六个新人结婚的大喜日子！也是我们师发展壮大的一个大喜日子！因为我们师从明天开始，就要进入到部队的改组整合阶段了。这也就意味着，从明天开始，我们师就会成为我们中国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机械化部队！我们的老师长郭有根同志要是地下有灵，他一定会感到欣慰。现在我建议，就让我们和郭师长一块，举起手中酒杯，共同祝福这六位新人幸福美满，早生贵子！也祝贺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队建设，有了一个好起点！说着，田师长就把手中满满的一杯酒，倾倒在了地上。

       接下来，我们三对新人就交替着在酒宴中开始劝酒，借以感谢老战友，认识新朋友。在参加婚宴的人群中，我还发现了冯双剑。我们俩立即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冯双剑激动地告诉我，我回部队结婚的事，是秦大妈打电话告诉他的。本来他的父亲也想从山东赶过来，现在改革开放，更要抓经济建设，千头万绪的工作让他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冯双剑这是第二次见到卓雅，他鬼皮而亲热地叫了一声嫂子，顺手拿出一个长长的首饰盒，递给了卓雅。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根长长的金项链。卓雅立即就有一点接收不了，说，对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冯双剑挤鼻弄眼开着玩笑说，嫂子，你要是真感到不好意思，那就让我亲一口。

       说着，想不到冯双剑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之下，真的冷不防冲卓雅就亲了一口。这一口亲的卓雅满脸通红，也让附近两桌酒席上的人，满堂喝彩。但卓雅还是不想收那条金项链。冯双剑这才正儿八经地说，嫂子，这条项链是用我们沂南金矿上产出来的金子生产加工出来的，虽然说粗糙了一点，可这是我爸爸和我的一份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见已经这样了，我接过冯双剑手中的项链，守着众人就给蔡卓雅戴到了脖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在一片军绿色当中，我发现了一簇鲜艳的色彩，不由就睁大了眼睛。一点不错，在此之前让我做上他一百个梦，我也不会让想到，许友安和宗翠娥会带着他们那胖胖大儿子也出现在了我们的结婚现场。许友安仍旧穿着他在部队上发的军装，宗翠娥却穿着畲族的民族服装-----凤凰服，在一片军绿色中鲜艳而醒目。

       卓雅和宗翠娥早就认识了，两个女人很快再一次牵起了手。我非常激动，许友安，感谢你和宗翠娥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他告诉我，是翠娥的父亲打听到你们结婚的消息，他老人家这才特意让我们过来的。我岳父还让我给你们捎来了一件他亲手制作的小礼物。许友安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一尺多高，用细竹篾精编而成的七级宝塔。这个用竹子编的宝塔非常精致，形象逼真，比例适中，它那精致的塔顶和摇曳的风铃，就象是真的。在塔的正面，老人还编上了“好人一生平安”这六个字。

       我不由想起那个又倔又犟的畲族老人，还真有点承受不起！我向许友安问了问宗宪智老人的情况，许友安和宗翠娥告诉我说，爸爸的情况很好，许友安现在正在向他老人家学习精密竹编这门手术，接下来他想在半月村办一个精密竹编工艺品厂，在带领更多的人富起来同时，也好为我们国家的出口创汇，做出点贡献。

      更出乎意料的是，我还在众多贺喜的人当中见到了林监狱长，现在他已经提升成为福州军区军事法庭副庭长。我们激动地握了握手，接着我就和他喝了两杯酒。小松，你三去福州探监的经历，在我们的部队上已经传为了佳话，说句真心话吧，你不仅学雷锋办好事，人也非常聪明。我希望你，接下来不管是从军，还是为民，你都要好好恪守住自己做人的这一底蕴。你和卓雅结婚，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送的，就让我军著名的书法家，福州军区的副司令员金秋野同志，给你写了一幅字。

       说着，林监狱长把那幅字展开，只见上面用狂草书有秋瑾《对酒》中的一段著名的诗句：“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我立即明白，这是林监狱长对我的刻意鞭策，我向他敬了一个军礼，这才庄重把这幅字接了过来。我感到金秋野这个名字非常熟悉，仔细地一想，这才恍然大悟，啊，原来是金铃的父亲。

       我立即就把我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金铃的身上了。嗯，怎么没有在宴会上见到金铃呢？就是为了司副师长和柯护士长，金铃她也应该前来参加这个婚宴呀？我站起来，再次凝起了神，又看遍了全餐会厅，还是没有发现金铃那活泼而瘦高身影。

       看起来，金铃还是从心理上接受不了我和卓雅结婚的这一现实，提前离开了部队。当我们全部都坐下来用餐，从柯护士长的谈话中，我才知道了金铃的消息。原来由于她父亲身体最近有点不适，金铃昨天回福州去了。临走之前，她还给你和雅卓买好了礼品呢！说着，柯护士长递给我一个用七彩纸包裹的纸盒。我没有动，顺手就递给了卓雅。

       卓雅好奇地把包装拆开，只见一个高高耸立披有彩色羽毛的大公鸡，正关切地注视着一只金黄色母鸡在下蛋。玩具的后面有个按扭，用手一按，母鸡就生下一个蛋，用手一按，母鸡还会生下一个蛋。酒席上的人们不由地都被逗乐了，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晚上十点半，我带着卓雅回到了我原来住过的宿舍。这里已经被战士们给布置成了临时的洞房，不仅贴上了大红双喜，而且宿舍的天棚上还扯满了彩色的纸花。我感到说不出来的激动，和卓雅在床上坐了下来。这才发现墙角里面堆了好多战士们赠送的礼品，里面有热水瓶，有面盆，还有枕巾，毛巾被等等。

       啊，想不到，你的战友们送了你这么多东西！这可让我们怎么往回带？卓雅蹲了下来，象个孩子一样，抚抚这，摸摸那，一件件仔仔细细地欣赏了起来。我软软在床上躺了下来，兴奋之中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的失意。我为什么会这样呢，是不是因为没见到金铃？我不知道。

                                                                                  ·112·

王茂堂

                                                               一九八0年元月五日  天气   晴

       今天一早我去师部办理好了退伍手续，然后就到师部财务上领到了我退伍军队干部的应有补贴和安置费。财务上的一个战士告诉我说，杨政委，田师长让你过去一趟。

       我来到师部时，田师长不在，只见他的办公桌上烟盔缸里还有半截冒着烟的香烟，显然他刚刚出去不久。我摸起师部电话，就要到金铃在福州的家中，电话铃声响了好长时间，那边这才听到有人慢吞吞地接了起来，是一个苍老女人的声音。

       我连忙喊了一声阿姨，说，我是金铃的战友，找金铃有点事。谁知对方却对我说，金铃已经回到部队上去了。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得到的答复是，今天一大早。我刚放下电话，田师长一步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小松，你这是在给谁打电话？我说，给金铃。田师长笑着说，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已经听司副师长和我们说过了。说真的，你能明智而正确地处理好你们俩之间的事，我和老蒋都十分佩服，心里感到非常欣慰。

       蒋政委也一步走了进来，小松，听说你今下午要走？不要这么急，在部队上多住它几天嘛！蒋政委，田师长，说句真心话吧，毕竟对这里很有感情，我也很想在我们部队上再呆上几天。可是卓雅的假期快要到了，我们又不得不走。请两位首长放心，以后我会专门回来看望你们二位首长。

       田师长笑着说，小松，今天我和蒋政委想主要找上你谈一谈，是想争取一下你对我们部队的意见。另外你还有什么要求，也就是你还有什么具体的困难，需要部队帮你解决。我忙说，我非常感谢部队给我们举行的这个令我终生难忘的结婚典礼。我一点别的要求也没有。

       杨耀松同志。田师长摆着手果断地说，我们要一视同仁，别的团级干部退役时我们都组织车去送，你也一样。我和蒋政委商量了一下，准备把一九七九年度优秀共产党员和模范军队干部的这两项荣誉授予你，材料已经报上去了，目前还没批下来。我们想等这两项荣誉批下来，我们再组织一辆车，把你个人在部队上的东西和奖状一块带过去。到时候，我们两个之中的一个，说不定还会跟着车一块过去！

       我一听，非常激动，请两位首长放心，无论到了哪里，我杨耀松绝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期望！田师长从厨子里拿出了一部带着皮套子的熊猫牌半导体收音机，说，这是目前我们国家最先进的半导体收音机，六管，短长波一共能收到三十六个台。这是我和蒋政委特意给你选择的结婚礼物。小松，虽然你的人不在部队上了，我们倒很希望你今后还是多来关心一下我们党和国家的大事。我连连答应着，眼里含着热泪，以一个军人的身份，冲着田师长和蒋政委非常标准地敬了自己在军旅生涯中的最后一个军礼。

       下午五点半，我和卓雅就从秦大妈家的院子外，一起乘上了师部派来的车，与郭小小、郑学海，秦大妈，还有众多的战友们挥手告别。没有想到，吉普车刚刚驶出，卓雅就突然对司机大声地喊着停车，说，有人急急地跑着赶了过来。我回头一看，想不到急急跑来的竟是金铃。只见她拼命地挥着手大声地喊着，手里还提着一个兜。

       我的心里不由一热，连忙喊着卓雅一块走下了车，一起主动迎了过去。很快金铃气喘嘘嘘来到了我们的身边，杨耀松，没有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走。我说，没有办法，卓雅的假期已经到了。金铃，听说你爸爸病了，他老人家的身体好些了吗？我爸他就那样，只要住上几天院打上几天针，就会好了。我连忙向她介绍说，金铃，这就是我的妻子卓雅。

       金铃高兴的将手伸向了卓雅，随着这两只女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我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金铃把手中的那个包交给了卓雅说，这是我从福州带回来的一些特色小吃，你们就带在路上吃吧！再见了卓雅，再见了杨耀松！希望你们在给别人来信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对我问候一下。就这样，我感慨地和卓雅一边与金铃挥手道别，一边就又坐到了吉普车上。

                                                                                   ·113·

王茂堂

                                          二九、身归丞州——新生活的开始

                                                              一九八0年元月二十九日  天气   阴

       我回到丞州市已经二十来天了，没有料到，以前我们在结婚宴席上都已经说好的工作，由于时过境迁，还是没有任何的着落。最近，我几乎天天要往市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跑，每一次去我所得到的答复都一样，由于我的关系和手续转过来的有一点晚，原来那些好岗位，都让市委和市政府的领导们抢先安排掉了。

       没有办法，我也只好继续耐心等待。这让我寝食不安，枯燥疲惫，昔日在部队上的那种自信，那种严谨，还有那种对自己，也对他人的热心与热忱，统统已经荡然无存了！我非常担心我要是继续地这样下去，我会不会成为一个平庸的人，一个只知吃饭睡觉的生物！

      没办法，我只好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全都 倾注在十几平方米的房间内，把它收拾得井然有序干干净净。三顿饭也都由我来做，我用个煤油炉子在走廊上天天忙碌，卓雅一进门坐下来就吃。卓雅不仅不体谅我心中的苦衷，还故意地用话来蹭我说。我衣来张手，饭来张口，这小日子过得忒舒服，太滋润了吧。说真的，现在就是给我蔡卓雅一个一品尚书，咱也不换！

       记得我们刚从永安复原回来的时候，她就建议要和我一块到有关单位去跑一跑，最好给几个关键性的人物，送上一点礼。我一听，立即烦了，我杨耀松按照规定从部队上退伍，他们按照国家政策就应该给我安排工作，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凭什么要去给他们送东西？我不是心疼那一点半点的东西，关键是如果我们那样去做了，显得太庸俗，也太市侩！好好好！是我蔡卓雅庸俗，是我蔡卓雅市侩。既然你杨耀松清高，你杨耀松高尚！那你就撑着架子，在家里耐心地等着吧。反正现在咱们家中不愁吃，不愁喝。我没有想到卓雅竟是这样的一种态度，不由让我更加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在复员后的工作安排上，我杨耀一定要坚守住自己那条洁白的底线！

      今天早上，我又来到市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谢主任不在，他同室的那个小女孩非常客气地给我倒上了一杯水，谢主任为你的事跑去了，请在这里稍微坐一会。我的心中一热。心想，这不是不用去送礼，人家照样把我工作的事情放在了心上？等了一个小时，谢主任回来了。一进门他就高高兴兴地告诉我，杨耀松同志，你来的正好，我刚从市委组织部过来，你的事终于有了着落啦！明天你就过来办手续吧。

       我一听心里美滋滋的，高高兴兴地和谢主任握了握手，就告辞出来。心中不由地就想，我毕竟守住了自己那条清白的底线，而且还找到了工作！看起来，这个社会和我们部队上一个样，基本上还算是井然有序，廉洁公正。我顺便到菜市场上买了两条鲅鱼，回到家红烧了红烧，而且还做了一个鸡蛋蘑菇汤。中午卓雅一回来大吃一惊，你这是怎么了，中午还做了两个菜。我说，从明天开始我就有新工作了，庆贺一下。是吗，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听这连讽带刺的，看起来，卓雅还是有一点不相信。

      卓雅，现在事实已经充分证明，我们这个社会还没有你想象得那样庸俗那样差劲。这不是我用不去送礼，也不用走关系，我的工作这不照样解决了！我给卓雅盛上了一碗米饭，递给了她。蔡卓雅不服气，请你先别下定义，还是等到我下午到单位上给谢主任打上个电话，仔细地核实一下情况，再说。

                                                           一九八0年元月十四日  天气  晴

       今天早晨我是和卓雅一块走出的家门，第一次尝受到了在大城市里乘车的艰辛和难堪。我们家门前的这个车站上，黑压压的，大约有五六十个人在等公共汽车，偶尔就是有一辆车停下，也是人挤人难以乘上。我这才慢慢明白，以后我就是有了工作，每天的上下班也将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问题。已经过去了好有几辆公交客车了，好不容易才有一辆慢慢地停下。很快，我在人们的裹挟之下，艰难地乘上第三十九路公共汽车。

       当我来到了市军人安置办，谢主任正巧在。我忙告诉他说，我来是想在你这里办一办进单位手续，然后赶快去工作。谁知谢主任不露声色地笑了笑说，杨耀松同志，你的这种想早点工作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不过，实在是抱歉，我们安置办分析了一下，昨天的那十几个岗位，目前不大适合你这个团级干部去干，希望你最好再耐着性子等上几天，再说。

       我一听，立即傻眼了，刚想说，你们这不是在在耍弄人吗？昨天已经说好了的事情，今天怎么说变挂就变挂了呢？但是，一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和这里的环境，我只好强忍下。唉，看起来这年头要是不送上一点东西，还真不大好办！是不是我写信回部队上，或者到市委去反映一下！如果要是让这种不正之风继续漫延下去，将会给我们这个社会造成不利影响。但是转念一想，这又何必呢，谢主任也没有说不给我安排工作呀，只是让我继续耐心等待。

       我只好怀着一颗苦憷憷的心，离开了市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今天在回去的路上，我去菜市场并没有买什么东西，连猪肉都没有割，只买了颗圆白菜和一斤绿豆芽。卓雅中午回来一看到我炒得菜，立即乐坏了，一看对咱这种的待遇，就知道你的事准是没有办成。简直是太好了，看起来，我又可以继续在家里吃上几天舒舒服服的饭了！

       我感到非常窝囊。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没有找到工作，一直窝在老婆这里，还真的有一点摧眉折腰的感觉。

                                                                               ·114·

王茂堂

                                                       一九八0年二月十一日 天气  大雪（一）

       眼看着就要过春节了，我的工作还是没有着落。我急的两个嘴角都长满了水泡，舌头上还长出好几个疮。我已经吃下去了很多祛火的药了，也喝下了不少的浓茶，可就不管用。

       卓雅取笑我，杨耀松，你就是光着急也没有用。你只要听我的，把你的位置在这个注重经济利益的社会中摆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一股无名之火从我心中爆发了出来，你说什么？我还没有听你的？我要是不听你的，我能来到丞州？我要是不听你的，我能娶到大我三岁的你？卓雅更加得意了起来，这就是典型的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嘴角立即裂出了鲜血。卓雅连忙撕张卫生纸就给我擦拭起来，你的火那么大，要不，咱们到医院里去看看？我气的没有理她。

       今天一大早，我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再一次来到了市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我再想催一催谢主任，抓紧时间给我找工作。没想到谢主任一见到我就说，你来的正好。你的工作有了，市公安局的交警支队。有名支队领导到了离休年龄，空出了一个位置。请你在这表上的内容填一填，然后签上个字，今天你就可以前去报到了。

       也许好消息来得太突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你还在愣什么呀？赶快填表签字呀！在谢主任的再三催促之下，我这才填完了那张表格，非常认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丞州市交警支队，是在市公安局后面一座小楼里，我来到时，很多交警们正在一个车棚子下面分着过春节物资。我连问了好几个人，这才知道，人事科在三楼。当我来到三楼人事科，这里却一个人也没有。我在里面坐了半天，这才见到一个年轻的姑娘抱着一大堆分到的东西回来了。

       同志，你有什么事吗？我连忙说，我是来报到的。接着，我把报到通知书递给了她。年轻姑娘放下手里东西，用尖尖的手指接过了那张报到单，快速地看了看，她没吱声，转身走了出去。一会她回来对我说，肖支队长让你过去一趟。我有些茫然，肖支队长在哪？她迅速明白过来，用手指了指顶棚，对我说，四楼四0一。

       这一次我不能再次冒失了，就轻轻地敲了敲门。随着一声，请进！我随手就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礼貌地站了起来，热情地冲着我伸出了手，你一定是杨耀松同志吧？对，我是前来向领导们报到的。

       肖队长约我坐进了一旁沙发中，拿出烟请我吸。我不吸烟。笑着谢绝了，肖支队长，我就要在你的手下开始工作了，请您一定严格要求。肖支队长点燃了香烟，不错，今后我们就要在一个单位工作了，我们要互相监督相互关照。杨耀松同志，离着春节还有几天，节前你就别上班了，过了节，我们支队再把你的具体工作安排一下，行不行？行行行，我一切听从支队领导的安排。

       我告辞了一声，转身刚想着走。肖支队长把我给叫住了，你怎么过来的。我说，乘公交车。他点了点头就打出了一个电话，说，要让一个人上来一下。放下电话，他又问我，你在部队上有驾照吗？我点了点头，我有，但平时都是让司机开。他笑了笑，我在部队上也是这样，但是干我们这一行可不行，必须得自个会开车。说着话功夫，他打电话叫上的那个人就来了。

       肖支队长笑着对那人介绍说，小刘，这位是我们支队刚来的副支队长杨耀松同志。杨副，这位是我们支队办公室的主任刘昆。我们俩握了握手。肖支队长又对刘昆说，是不是麻烦你到老王那里给杨副领上一个人春节物资，并用车把他送回家。肖支队长用便笺给那人写了一个条，然后客气地站起来，与我握着手告别说，杨副，就先这样吧。春节之后我们支队初六上班，到时候你要是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咱们再谈。

       中午卓雅回来吃饭，一看到家里那么多东西，大吃一惊，说我，杨耀松，你有毛病了怎的，咱们又不在丞州过年，我的单位上还要分东西，你买下这么多吃的和喝的干什么？我有没吱声，而在心中却暗暗地想，蔡卓雅呀蔡卓雅，我也不和你解释也不和你辩论，我现在就要用铁的一般的事实，来好好地教育教育你！我这不是不用送礼，也不用请客，更不用托人找关系。我杨耀松，这不是照样在丞州市能分配到令人羡慕的好工作？

       当要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我这才把我去交警支队报到的情况告诉了她。蔡卓雅一听，高兴得不行，饭后接着她就把我和她带回来的春节物资，进行了再一次分配。

                                                                           ·115·

王茂堂

.

                                                        一九八0年二月十一日 天气  大雪（二）

       雪越下越大，厚度已经没过了脚腕。吃完午饭，卓雅匆忙去上她的班，临走她告诉我，丞州钢铁公司职工们准备在春节期间搞话剧演出，请我们文化馆去帮他们绘制一下布景。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为了赶进度，今天晚上她可能要回来的晚一点。

       卓雅走了之后，我就按照她的口头分配，把她分的和我分的春节物资放在一起，大致一归了归类。准备往家拿的，我用报纸抱好。想留来下的，就找个地方放起来。准备给卓雅姑妈家里的，我就用两个大塑料袋装起来。当我忙忙碌碌做做完了这一切，这才发现，他妈的，我杨耀松这不是也挺庸俗的？

       晚上，我还是做好了饭菜，待等着卓雅回来吃饭，没想到左等不来，右也等不来。快晚上九点了，还是没有见到个人影。卓雅一定是饿着肚子在工作，那可太辛苦了。九点过十分时，我怀里揣上了两个热乎乎蒸包，踏着积雪就向卓雅的工作间方向走去。

       卓雅工作的地方离我们宿舍不远，也不近，约有一里半的路程，每天她都是骑着自行车去上班，今天因为下大雪她没骑。没想到骑，我兴冲冲来到工人文化馆时，整幢大楼都一片漆黑。立即一种被捉弄的心理，在我的胸廓中快速漫延开来。你妈的，蔡卓雅，你要是有什么事，你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就行，何必要向我撒谎！

       我忿忿地踏着积雪往回走去。刚才还美好的一切，现在却都变得龌龊了。当我踏着积雪即将要走到卓雅宿舍的时候，一辆黑色小轿车在雪地里沙沙地从我的身边超了过去。我没有在意，因为这里经常有小轿车来来往往。当我在雪光中远远地发现从轿车里走下来的竟然是卓雅时，令我不得不在意。

       卓雅走下车，轿车就调回头来就向我驶来，我这才看清楚在驾驶室开着车是《中原日报》的张丁伦！他妈那个巴的，想不到这一对狗男女，深更半夜地走在了一起！我的头嗡地一下，大了不少。想不到我杨耀松刚刚结婚，这么快就当上了王八头了！我真想冲上去，抓住卓雅，把她揍个半死！可，我还是很快控制住了胸中这魔鬼般的愤怒的情绪。

       当我回到家中，蔡卓雅立即没好气地给了我这么一句，杨耀松，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了？我大声反问她，你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去了？你最好还是先问一问你自个，干什么去了吧？卓雅似乎意识到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要去画布景吗？画布景，你为什么不在你的画室里面画？画布景，难道还要张丁伦陪伴着你去画？卓雅一听蔫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卓雅这才脱下了大衣，小松，你能不能让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向你好好解释一下？我的情绪愈发失控了，你再解释，你也不能把你和张丁伦在一起的事实抹掉！你再解释，也无法对你今天的向我的撒谎，自圆其说！

       你说的也不错。我今天晚上确实是和张丁伦在一起，我也对你撒了谎，而且我还做了好多很多的事情，还一直都在瞒着你。但是为了你的切身利益，也为了我们这个家，我不去这样去做不行。我卓雅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你，我和张丁伦呆在一起也好，对你撒谎也罢，我这都是为了你杨耀松好，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做出一点，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非常愤怒，霍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蔡卓雅，我今天倒要好好地听一听你到底是怎样为我好的？今天你要是不把这些事情给我解释清楚，我就会永远地离开你！

       卓雅哭了出来，这才向我说出事情的原委。原来，蔡卓雅前几天在张丁伦的介绍下，分别给市退伍军人办公室的谢主任和市委组织部的姜部长见了见面，我这才分配去了市公安局的交警支队。本来，蔡卓雅不想这样去做，可是那天中午我回来告诉她，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已经给我分配了工作。下午卓雅往市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里打电话，向谢主任一打听，原来他们是想让我这个县团级的干部去丞州市一个一百多人的小企业里去任党委书记。卓雅一听气坏了，她马上通过关系把这种对我不公的分配名额回绝掉了。在我坚决地反对请客送礼的情况之下，前几天卓雅这才以加班回来晚为由，瞒着我给谢主任和市委组织部的姜部长送了送礼。  今天晚上，他和张丁伦一起又在饭店里设宴，宴请了市委组织部的姜部长和安置办的谢主任。

       我一听，我不仅没有原谅蔡卓雅，反更加愤怒了起来，你的心里应该知道蔡卓雅，我一直反对你这样去做！你这样去做，这不仅要在我们这个社会上造成诸多的不公正，更为主要的是，这还有失我们两个人的做人人格！面对我的强烈震怒，卓雅只是呜呜直哭。

       见卓雅哭得异常悲伤，我的心慢慢地软了下来。仔细想一想，在请客送礼上卓雅做的对也好错也罢。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要卓雅没有让我杨耀松当上王八头，就行。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我就用较为缓和的口气说，卓雅，你不要再哭了。事情到此为止！往后你可一定要给我记住，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去办请客送礼，托人求关系，这些摆不到桌面上的事情。社会风气的逐渐窳败，往往就是从不着眼的这些小事上开始的。

       一听到我的口气缓和了下来，卓雅慢慢地停止了哭泣，你以为我愿意那样去做？其实，送人家的东西时，我也挺心疼。除了凌阿姨送的那对西铁城手表和田师长送的那块熊猫半导体之外，为了能让你去上一个好的单位，我还又多贴上了六百多元钱。

       你说什么？我大吃一惊，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愠怒，充斥在我的心头，我用手推了开依偎我怀里的卓雅。没想到我的力量那样大，竟把卓雅推倒了，让她噗嗵一声坐在地下。蔡卓雅，你也太没有一点人情味。你竟然把凌阿姨和田师长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去送人！如果这样发展下去，难道为了能达到你那自私自利的目的，你是不是还要把自己的良心，也去送人？

       我还不是为了省下几个钱。再说，那些东西放在家里，也没什么用处。卓雅流着泪坐在地下，在为自己辩解。就是为了再省钱，你也不应该拿着人们对我们一片心意和一片祝福，前去送人呀？我气坏了，真想扑上去狠狠地去扇卓雅两记响亮耳光。

       等到明天，我去把这两样东西问他们买回来，那还不行？卓雅仍旧坐在地下伤心的痛哭。你就是买回来又能证明什么？只能证明你不懂得人与人之间的真挚感情，也只能证明你的心胸狭窄！我气的一摔家里的门，毅然地迎着寒风，就走了出去。此时愤怒而不冷静的我非常后悔，后悔我一时不慎，竟然娶了表面上非常时髦大度，而在骨子里却极为庸俗小气的蔡卓雅！

       外面很静，也很冷。在雪光的返照下，远远近近的景物，看上去是那样的黑白分明井然有序。我不由仰天长长叹息了一声，转过身，落拓而无奈地踏着积雪向文化馆宿舍的大门外走去。因为这里毕竟是我的家！然而没想到的是，当我踏着积雪回来的时候，宿舍的门已经锁上了，我连忙用钥匙打开了门，卓雅已经不在。

       我明白，卓雅肯定没有走远，一定去她文化馆的工作室或者办公室去了。我连忙来到卓雅的办公室，远远看去果然亮着灯。然而，无论我在外面怎样敲门和大声呼喊，卓雅始终也没有给我打开门。没有办法，我也只好回家。

                                                                                 ·116·

王茂堂

                                                             一九八0年二月十二日   天气   晴  特别冷

       一觉醒过来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我看了看身边空着的被筒，知道卓雅一夜未归。连忙穿上衣服，脸也没有洗，牙也没有刷，我就踏着积雪向卓雅办公室里快步跑去。可是我还是有一点来晚了，她的办公室已经锁上了门。

       这大雪天的卓雅她能上哪里去呢？看来，她也只能到丞州电缆厂她姑姑的家中。我要主动一些，赶快到她姑姑的家里，把她给请回来。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我用自行车带上我整理好准备要送卓雅姑妈家的那些过节东西，拿上两瓶酒，硬着头皮来到了丞州电缆厂宿舍。

       是卓雅的姑姑给我打开的家门，从她老人家那一看到我就瞪眼的表情上，我知道，卓雅在这里。小松，我正准备和你姑父准备去找你算账呢，没有想到你送上门来了。我连忙说，姑姑，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吧，我不就是手轻轻地推了卓雅一下？你说什么？你只是用手轻轻地推了卓雅一下？我说小松呀小松，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卓雅已经怀上了身孕了，你怎么还推她？你让她坐在了地上，要是让她小产了怎么办？

       你说什么，姑姑，你的意思是卓雅怀孕了？我的心不由一惊，继尔一喜，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随便找上个地方扔下，腆着张脸就跑进了屋里。卓雅，你没什么事吧？此时卓雅正躺在里间的床上，气的扭着头，不理我。我讪笑着在卓雅的身边坐了下来，想把她拉起，可是她又跑到了别的房间里去了。虽然卓雅的姑姑仍旧对怨声不断，但是卓雅的姑父却用手把我招呼了过去，给我倒上了杯茶水。小松，你先喝上一杯热茶，暖和暖身子和再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卓雅虽然还不理我，但是脸上却好看多了，还与她表哥表姐有说有笑。今天吃的是羊肉水饺，卓雅的表姐和表哥顺便问起了我的工作，我简单地向他们说了说，他们都为我能谋到这样好的工作，而感到高兴。可是我却说，其实我最愿意从基层干起，因为只有那样，才能积累起很多工作经验。卓雅赌气地插嘴说，杨耀公就是一个这样的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下午，我和卓雅的关系缓和了下来，晚上回家睡觉的时候，我非要看一看卓雅那怀上孩子的肚子，不可。可是卓雅侧过了身子，就是不让我看。你怀上了身孕，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问。

       我也不知道，还是姑妈今天早上领着我去她厂里职工医院，找妇产主任看了看这才知道。是男还是女？我腆着张脸问。去你的，还不到三个月呢，看不出来。卓雅终于笑了出来，我借着这仙机会就看了看她的肚子，果然是有着一些明显地凸鼓。

                                                                                ·117·

王茂堂

                                                        一九八0年三月二十六日  天气   晴

       我来到丞州市交警支队已经一个多月了，每天第一个到岗的是我。每天早上我都把三个楼层走廊上的地拖完，把男女厕所打扫和冲洗干净，人们才会陆陆续续地来上班。

       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人对我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有的干脆骂我是神经病。后来见我天天在这样做，人们就渐渐地习惯了。尤其是肖支队长，有次他似真似假说，杨副，你给我们支队带来了新气象。很早之前就有人向我建议，准备要去消轮流值日雇人来打扫卫生，你这一主动使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已经让刘昆每层都安排了值日人员，总不能光辛苦你一个人！几天后，支队卫生值日的表果然排了出来，但我没放弃部队上的光荣传统，每天早上还是第一个来打扫卫生。

        我们交警支队的支队长名叫肖同，见我诚实守信，工作上有很多事情都愿意和我商量。我说，交通管理我是个门外汉，什么事你只要跟我讲明白了，我去干就行。肖队长哈哈大笑着说，杨副 ，怪不得你到哪都受会到好评，你确实在工作上认真负责，在做人上又谦虚谨慎。孔老夫子早就讲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我最讨厌的是不懂装懂，有了过错，还死不承认的那种人。

       肖队长找了几本交通管理技术性和法规理论方面的书籍，交给了我说，杨副，只要你用认真的态度，把这些书仔细地看上一遍，你就会成为一个交通管理的专家！从此，除了正常工作，我就抱着这些书没白没黑地看。为了能了解到工作中的具体情况，接下来我还准备到七个交警中队中去蹲点实习。

       我的工作用车市财政上还没有批下来，放在仓库那辆破“偏三”，便成了我的交通工具。支队给我配了个对讲机。就这样，我在基层就风风火火地跑起来，学到了很多东西。为了这，人们还编出了一个顺口溜，“口袋里装着对讲机，骑着偏三到处飞。男女厕所全擦遍，见人点头笑嘻嘻。”

       这天上午，我随一位姓刑的交警到一个十字路口上值勤，他把一辆等红灯的小货车用手摆了过来，检查了一下对方的驾驶证和行车证，没有任何毛病，随手就开了一张五元钱的罚款单。司机接着骂了出来，妈的，你凭什么罚我的款？你前车轮压到线了。姓刑的交警说。是你把我的车子摆过来的。前提是，反正你的车是压着线了，你是准备交上罚金呢？还是暂扣三个月驾驶证。没有办法，司机只好掏出了五元钱，阴冷地咒骂了一声，给你娘买药去吧，罚单也不要开上车扬长而去。

       我强压着愤怒的情绪问，小刑，你这样这样乱罚款，对吗？小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杨副，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每一上路的交警，都有罚款指标，月底要是完不成，可要扣奖金。你说什么？只要是出警，每个人身上都带有罚款指标？对，你没看到交警支队在大昌盖的那座办公大楼吗，那座楼上有一多半的钱，就都是靠我们在下面值勤的交警罚款罚来的。

       虽然我知道这个问题目前不归我管，但我却感到特的别扭，也知道这趟混水轻易趟不得的！因为这里面牵扯到的是巨大的经济利益。但我还想借上一个恰当的机会，把自己的对这件事想法和看法，婉转地向肖队长，甚至向支队所有的交警们表达出来。

       今天是支队各位领导每周一的例行碰头会，大家分别都汇报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肖支队长和张书记对支队的最近的工作也分别谈了谈看法。最后肖队长问到了我，杨副，你有什么可说的吗？从理智上，我也想为我们交警支队唱一唱赞歌，但是我的性格却不让我这样做，同志们，基层乱罚款的事，已经成为我们支队的一个顽疾。因为个别乱罚款的事，你们知道丞州的老百姓们在背后臭骂我们是什么吗？他们骂我们交警是马路橛子！是鳖！甚至连三岁的儿童都在骂我们，“马路橛子路中站，挥一挥手就来钱，一年罚他几百万，盖个鳖窝自己钻。”

       我原以为，我的发言就是没有引起积极的反应，也肯定会有人有着共同的感受。然而没有一个人配合我的表态，人们除了满脸的尴尬外，再就是脸上充满了无奈。张书记一看，连忙打着哈哈说，杨副，你提出来的问题，确实应该值得大家注意，希望各单位回去后都要自查一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如果然大家没有别的事情，散会。

       接着，张书记单独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杨副，看来你在下面做了不少工作，也了解不少情况？我说，我之所以下去，主要是想多学上点东西，没有料到我们基层单位中存在问题，是那么多！你的心里恐怕也很清楚，我们交警在下面随便乱罚款的问题最为突出，造成的社会影响也非常不好，已经恶劣地影响到我们交通警察在人民心目中正面地位。

        我也承认存在着这个问题，张书记给我泡上了一杯茶水，杨副，你能敏锐地找到目前我们市交警支队，所存在的这个突出问题，很有眼光。坦率地讲吧，目前我们国家的大环境仍有着这样的缺陷，让我们也感到非常的无奈。就拿我们市交警支队盖的那座办公大楼来说，市财政只拨了三百万，其余的让我们想办法去自筹。我们找谁去自筹，怎么自筹？我们市交警支队不开银行，也不开公司。上哪里去弄那另外的三四百万？这也就必然地会促使着我们，产生出那种乱罚款的结果。说真的，你在下面要是继续蹲点下去，很有可能还会遇到比这还要严重百倍的诸多实际问题！我们不怕问题，关键是当遇到这些问题的时候，最好我们这些当领导的，提前先通一通气，千万不要不分场合就突然捅出去，让大家的工作非常被动。

                                                                              ·118·

王茂堂

                                      三十、蹲点的感受——正义在人心

                                                              一九八0年四月七日  天气   晴

       从哪，只要在下面发生或发现了问题，我再也不那么直来直去放独炮了。首先和肖支队长或者张书店透一透气，看看们他在这个问题上是什么看法。最近我在西城区交警中队蹲点，西城区是我们丞州市交警支队下属条件最好的一个交警中队，它管辖的地方很大，科室最全。中队长叫曲玉树，他也是个复员军人，性格直率，办事利索，最爱喝酒。

      也许受郭师长的影响，我也爱喝酒。再说，同事朋友之间喝上酒之后，你来我往，无话不啦。当我和曲玉树喝着酒谈起，我在支队领导开会时提到乱罚款的事情的事情时，他把手一挥说，这还叫事？我们市交警存在的问题，比这大也比这严重的多着去了！尤其是在事故处理中的猫腻和黑暗，简直是比比皆是！我立即提出来，想到他们中队的肇事股去跟一跟班，出一出事故现场，也好去看一看这里面隐藏的猫腻，到底有多深，有多大！曲玉树说，行，我坚决支持，立即就给你安排。

      今天我来到西城区交警大队肇事股蹲点，跟一个叫黄新宽的副股长和姓柳的小伙子值开了班。黄新宽告诉我说，他们目前主要是值夜班，负责出现场，白天要是有时间，就来处理一下交通事故的纠纷。杨副，你要是只想跟现场，白天你要是有什么事，你这就忙你的去吧，到了晚上你再过来跟着我们一起出现场也不迟。我说，我和你们一样，除了跟现场之外，我还想看一看你们是怎么处理交通事故的。他把眉头一皱，说，这没有什么看头，整天狗撕猫咬你吵我骂的，让人心烦。

       接着黄新宽告诉我说，杨副，你就好好地等着！下午，那个交通事故处理起来，要是粘的不让你心烦意乱，那才怪呢！丞州附近山区的农民崔永财，开着三轮车来丞州卖水果，一不小心挂蹭倒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第二天，老太婆就被她的子孙们送进了医院，说是小腿骨折。医疗费，住院费和手术费的单据呼呼啦啦就开来一大摞，共二万七千多元。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对我说，当时他停下车，还把老人家从地上扶了起来，当时老太太一直说没事，而且自个地走回了家。她怎么第二天就骨折了呢！所以说，小贩崔永财是死不认这个账，从那，他再也不来丞州卖水果了。

       我问，后来你们又是怎么找了到了那个崔永财的，并且下午还要他们对这起事故进行处理？黄新宽说，因为崔永财的家庭住址在我们大队里有记录在案。再说，这个老太太的儿子是咱们市公安局李副局长一个铁哥们，前几天李副还为这件事亲自到过了我的家。碍于李副的面子，我只好跑了好几十里路找到了那个农民。还不错，经过一番耐心地劝说，崔永财还算通情达理，说，只要处理的合理合情，他愿意把这件交通肇事案解决掉。

       下午吃完了午饭，我和黄新宽刚刚走进肇事股办公室，两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早就已经等候在了那里。一见黄新宽，三个人一起站了起来，是又递烟又问候。黄新宽板着脸，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卷宗，一边让那些人给他点上香烟，一边心不在焉翻看着。

黄股长，市局的李局长向我们推荐你，说你秉公办事，工作认真，让我们来找你。黄新宽反问到，你们和李局长是什么关系？我和他之间，是我表兄弟的关系。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亲戚，既然李副局长找到我，那我就要秉公无私地把这件案子办理好，一定让双方都满意。不过，你们的心里可一定要有数，我可是连续地跑了三四趟，崔永财这才勉强愿意前来处理这起交通肇事事故。你们今天要是再不拿出点诚意来协商解决掉，我可就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你就放心吧，黄股长，我们一定配合你的工作。黄新宽叼着烟，又把卷宗慢慢展开，我看了看你们开来的医疗单据，老太太的腿骨折，一般的情况下，治疗前拍张X光片早期拍上一张，中期拍上一张，出院再拍一张，就行了。你们有必要让老太太X光，又是CT地折腾上这八九次吗？再说，老太太住院期间，二十来天吃下去了六千多元钱的中西药。我特别请示了一下骨科医生，这六千多块钱的药，得装得上好几大纸箱，老太太二十多天之内，能吃进那么些药吗？我国肇事事故处理中有着明确的规定，交通事故的受伤者需要转院，必须经过事故受害者和肇事者的双方同意炎，方可转院。而且你们却让老太太十天之内就转了三次院，这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来讲有这个必要吗？你们能不能明确地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太太转了三次院，你们股里的小刘知道。肇事者他本人知道吗？在黄新宽那严厉地反问下。那个人哑了，站在那里再也没有吱声。说真的，在调解交通肇事事故的纠纷上面，我黄新宽也没什么大本事，只要把要价降到一个公平合理的水平上，你们的问题才会得到解决。如果你们还是象以前那狮子大开口，今天我仍旧没有好的办法，来处理掉你们双方之间的这个肇事纠纷。

       既然这样，今天崔永财要是再不答应我们提出来的所条件，等会他要是来了，我们立即就把他从这里带走！他什么时候答应下了我们的条件，那我们就什么时候放人！黄新宽一听气哼哼的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出去。没想到他一会就领进了十七八个人，他们全都是一些肩宽腰圆的农村小伙子。黄新宽指着那个中年农民，冲着着刚才那个说话小伙子就发话了，你刚才不是牛×哄哄的要把崔永财带走吗？我把他领来了，你要是有本事，就把他带走吧！省下再麻烦我了！

       一看农村那一帮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三个人立即就傻眼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老太太的儿子一看这阵式，连忙推下笑脸来说，黄股长，我同意你刚才提出的建议，我们就让他一半吧。黄新宽这才把冰冷的脸朝向了那十七八个人中的那个中年人问到，崔永财，怎么样呀？你是不是准备拿三万块钱的一半。崔永财一看到自己得了势，他昂着头说，我还是原来出的那个价格，七千五百块钱。多一分我也不拿！

       我们已经从三万让到一万五，我们少一分也不让！老太太的儿子也大声地叫了起来。

       崔永财烦了，大声骂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子今天是一分也不给。骂完之后他挥了挥手，带着那十七八个农村小伙子，呼呼啦啦地就走了出去。

       黄新宽只是一个劲地笑。我和室内的人隔着窗子，眼睁睁看着那十七八个中年农民，开上了两辆三轮农用车，扬长而去。老太太儿子的脸上非常难看，黄股长，我同意！七千五就七千五。你赶快把他们喊回来。

       实在是对不起，我记的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并没有替你去去喊人的这种职责？接着黄新宽笑着就对我说，杨副，下班时间已经到了。今天我老婆在家中包好了牛肉水饺，你和小柳就一块过去，让我们仨好好地喝上几盅。说着，他锁上了抽屉，拽上我和小柳，乘上车便扬长而去。

                                                                         ·119·

王茂堂

                                                              一九八0年四月十日  天气   晴

       通过那天看黄新宽调解了那起交通肇事纠纷之后，我不由有些喜欢上了这个人了。他确实是个正直豪爽的人，办事果断，还有着一副热热的正义心肠。

       虽然黄新宽那天把那三个人狠狠地奚落了一顿，可第二天一早他还是开上车跑了几十里地，让崔永财在交通事故调解协议书上签了字，顺便带回了那七千五百元钱。然后他打电话把老太太儿子找过来，让他也在协议调解书上签上字，并把这七千五百块钱领了出去。就此，这个交通事故肇事案，调停结束。

       我不由问黄新宽，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当天解决掉呢？他说，当时他们双方还都在气头上，就是把崔永财叫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再说，崔永财还要来丞州市卖水果，不能因为这而断了这条财路。所以他很想花上这七千多无钱，来买下这条财富之路。而老太太的儿子呢，他最担心的是崔永财从此再也不来丞州卖水果了。因此从心理上，双方都想在条件适应的条件下，把这件事忙解决掉！

       我不由地笑了出来，想不到你还是个心理学专家。黄新宽非常无奈地说，心理专家谈不上。不过，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昨天我要是不叫崔永财带来的那些人去震慑一下那三个臭小子，这件事还会没完没了。我不得不从心里佩服黄起新宽的坦率，就故意逼问他，那在肇事处理的工作当中，你干出过没有干出过，昧着自己良心的事？

       我不仅干出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其实，那天我调解崔永财用农用车撞人的事故，就是昧着良心干的。说实话，其实崔永财的车也只是轻轻地挂了老太太一下，她的脚只是轻轻地扭了一下，并无大碍。这是我去老太太家了解情况时，老人家家悄悄地告诉我的。然而她的儿孙非要利用这个机会，来狠狠地宰崔永财一下不可。还托熟人找到了市公安局李副局长，让他亲自出面来找我，这也就弄出了这么一出不为人所耻的闹剧。可是，当初这个事故已经在我们肇事股里正式立案了，你不去想办法解决，也不行。再说，还有李副局长的面子在里面。

       计划之中，今天是我和黄新宽还有小柳值的最后一个夜班了。夜里非常安静，大半夜几乎就没有遇到什么事。小柳非常高兴，对黄新宽说，看起来，杨副要和我们一起来度过上个平安之夜了。黄新宽看了看手表说，但愿如此。你们俩都去迷糊上一会，由我来守电话。

       也许在这张窄窄的连椅上，这几天我已睡习惯了，躺下去我接着就睡了过去。当我被电话铃声惊醒，从连椅上坐起来的时候，这才发现是凌晨的四点半。黄新宽接起电话，问清楚了发生交通事故的地点，事故类型以及基本情况。我和小柳立即乘上黄新宽开着的那辆交警巡视车，鸣响着警笛，用最快的速度就赶到了事故的发生地点，和平路。

       和平路的路面平坦而宽阔，是丞州市南北方向的一条中轴路，也是外地车辆快速穿越丞州市的必经之路。白天这条路上实行交通管制，外地的大货运车都要绕行，可是一到夜里就没有人管了。善于夜间运输的人，在这条路上常常把超重货车开得贼快。所以和平路一到夜里就不和平了，经常出现肇事事故，不是轧死人，就是两车相撞。今天这个事故更惨，一辆上海牌小轿车被一辆满载货物大货车撞得正好翻了一个个。

       我们驱车赶来时，两个货车司机正奋力从四轮朝天的小轿车拖出一个人。那个人的脸上流淌着鲜血，昏迷不醒。他们告诉我们，轿车里面还有两个人，我们怎么拖，也拖不出来。黄新宽一看急眼了，他招呼上了几个行人，大声地喊着号子，我们八九个人一齐试图用力地把这辆小轿车翻过来。怎耐人还是太少，无论我们怎么用力，也翻不过来。

       一看里面的人救不出，还是先抢救眼前的人再说。黄新宽立即指挥我们，把那受伤昏迷的人架上了我们开来的警车上，小柳发动起车，就向最近的医院飞驶而去。这时一辆紫红色轿车从南边快速驶了来。黄新宽站在了路中央，就把这辆车拦截了下来。他上去“叭”的就冲司机敬了一个礼，对不起，司机同志。前面出现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为了救人，请你们全都下来，帮一下忙。

       司机不想下，这时后面的一个人发了话，车上的人这才全部走下来，帮我们一块把翻倒的轿车掀过来。很快，交警们从里面又拖出一个三十来岁女人。我们刚想把鲜血淋淋的她放到拦下的这红色辆轿车上，谁知这辆轿车上的人乘纷绿上去，发动起车来就要溜。黄新宽骂了一句不可入耳的脏话，伸出带血的手，死命地拉住了司机的前车门上的把手，被拖出了十几米。

       没办法，司机只好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警察同志，车上乘坐的是市领导，省里九点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我们必须要立即离开。车上坐着的，就是中央的领导，也要先下来救人！我现在命令你们，你们轿车中除了司机之外，所有的人全都给我下来！车内的人还是没有动弹。黄新宽烦了，骂了一句更难听的话，一把就把副驾驶上的人给拽了下来。你妈的，都什么情况了，还在耽误时间！后座上的那两个人只好下来。很快我们就把那两个重伤员，全部都架上了这紫色的辆轿车上面，让其赶快把其送往医院。

       通过夜间我出的几起事故现场，让我看到了黄新宽在性格上的另一方面。我不由在心中暗喜，原来在我们这个社会之中，刚正不阿，大义凛然的人仍旧是大有人在！说真的在我们政府部门的关键性的工作岗位当中，所需要的人，就是这种大义凛然的底气和浩然无私的正气。

                                                                        ·120·

王茂堂

                                     三一、姐夫舅子——沆瀣龌龊

                                                   一九八0年五月二十三日  天气   小雨

       今天是我连续下去蹲点了两三个月之后，正式回到交警支队担任副支队长的第一天。

       坦率地讲，我很想继续在下面体验一下做交警的艰难与辛劳，再做上子一点扎扎实实的工作。可是肖支队长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一个劲地催着我回来。张书记也一直在打电话找我说，杨副，你是支队的党委会成员，你不参加我们支队党委的例行会议，怎么能行呢？我在电话里对张书记说，说真的，我没时间肩任那么多工作，你还是让别人来当这个党委的委员吧！他立即在电话里就批评我说，简直是乱弹琴！你是副支队长，按照有关规定，你要不肩任支队的党委委员，这哪能行？

       一回来，我刚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下来，办公室主任刘昆打电话告诉我说，杨副，你的工作用车来了。按照规定，你们支队领导，都有一定的车辆装修费用，是不是让我先给你去内装一下？我的心里立即就觉得有些承受不起！也是，我杨耀松有何德何才？还值得国家专门地为我配上一辆轿车。在这种心情的支配之下，我立即在电话就对刘昆说，你出去随便地按最低规格弄一弄吧，不要花太多的钱！

       后来，当我把这种承受不起的感想，无意中告诉了肖支队长之后，他哈哈大笑着说，看起来，你从部队上带来的那种最朴素的阶级感情，还在影响着你。说真的，国家给你配车，并不是你杨耀松够不够资格的问题，而是从你目前工作上的需要而出发的。肖支队长还告诉我说，经我们支队研究决定，请示了市公安局的有关领导，杨副，你的工作主要是负责抓支队的肇事处理这一块。你本人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没有什么看法，只是感到在工作经验上尚有些不足！经验不足，可以在实践中慢慢地摸索。杨副，上次你提出乱罚款的事，已经引起我们市委领导层的高度重视，如果我们要是再不下决心抓一抓，这很可能要影响到我们这个行业在人民群众中的良好形象。我们支队是不是根据我们行业中的特点和目前存在的问题，在原有的制度上，再制订出一个内部的约束机制？使我们交警支队的各项工作，在公开、公平、公正的情况下逐步纳入正规，以配合市委和市政府倡导的创建文明窗口和文明行业活动的开展。因为这正是我一直所主张的，所以我非常支持肖支队长提的这一建议。肖支队长接着就把起草内部约束机制的这项工作交给了我，我没有推辞，立即高高兴兴地接受了下来。

       今天下班我是开着一辆崭新，并且还是经过简单的装修过的上海牌警车回到家的。这辆警车没有安装固定的长条警灯，只是配备了一个可以随时往车顶上放置的半球型警灯。当我把这辆车停在放我们宿舍的楼下时，所有的人都向它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我不由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今后我杨耀松一定好好的工作，要对得起国家分配给我这个神圣的工作和这种良好的工作待遇。

                                                    一九八0年六月七日  天气   晴

       天气越来越热了，卓雅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看着她笨重地骑着自行车上下班，我还真有一点心疼。我虽然了有车，但天天早走晚归，再说我们的单位所处的方向正好相反，我根本就没有机会用车去送一送她。

       最近，我在支队工作很忙，我除了抓好自己的那摊工作之外，还要带领刘昆制订修改交警支队内的管理制度，我经常要到半夜才会回家。要是赶上有紧急的事情，有时两三天也不回家。卓雅也只好在家里凑付着过。如果她要是没有怀上孕，凑付那就凑付吧。她已经怀上了孩子，决不能耽误了下一代。我很想把母亲从老家接过来，也好让卓雅吃上一口可口的饭菜。但是一看这么点小房子，根本就没有母亲能住的地方，没办法，我也只好放弃了这种想法。卓雅并没有任何抱怨，只是说，你怎么也不问一问你们的单位有没有更大一点的房子。我没有吱声，因为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夫妻双方应该由女方单位提供房子，我不想破这个例。

       今天一上班，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称他是市委副书记邱光海。好熟的名字！我不由一愣，对方立即在电话里笑了笑说，杨副，难道你已经忘了？咱们可是打过一次交道哟。今年四月十日早晨，在和平路那个血腥事故现场，你的部下黄新宽把我的车子强行拦截了下来，还用他那带血的手，把我的小舅子从副驾驶上给拖了出来。

       我这才想起了这件事。虽然我听人说过，被黄新宽拦下的那辆轿车，是丞州市市委的，是一位姓邱的副书记赶着要到省委开会。我虽然弄不明今天邱书记给我打这个电是什么意思，但我却连忙说，实在是对不起，邱书记，由于当时急着要送伤员，黄新宽的做法确实有一点太粗鲁。不，为了救人，那天黄新宽那样做是非常的正确！杨副，今天我打电话找你，就是为了我小舅子侯敬贤的事。邱书记你要上有什么事，请您直接讲就行。我的小舅子侯敬贤开车，昨天一不小心闯红灯，想不到又撞到了你的手下黄新宽的手里了。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打上个电话，把他的本子要出来？

我连忙说，我现在只管肇事处理，车辆管理的事，我不负责，我是不是和肖支队长直接去说一说？不，杨副，我今天还就是要找你！一看邱光海逼得我这样紧，我也只好说，要不这样？我先去找到黄新宽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给你一个答复？

       放下电话，我就要通了黄新宽的报话机，通知他立即回中队，我有事情要前去找他。我的车刚刚在西城区交警大队的院子里刚停下，黄新宽的交通巡逻车也驶进了院子，他从车窗里钻出了脑袋，杨副，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情，让你这么着急地要找我？我走下车来，向他的车前走去，你昨天是不是又扣下了一个驾照？

       对。我看了一眼黄新宽一眼说，你知道被你扣驾照的那个人是谁嘛？他回忆着说，我看着也有点脸熟，真不知道他是谁。那个人是市委邱光海副书记小舅子侯敬贤，你忘了那天凌晨就是在和平路上，让你从副驾驶座上用带血的手拖出来的那个人。黄新宽不由一愣，他妈的，这么巧？邱光海不就是一个市委的副书记吗，我扣他小舅子的驾照，与又有什么关系？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要是说邱光海和他小舅子没有关系，天下人都不相信！

       杨副，你要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我只好把邱光海打电话找我，让他要回他小舅子驾照的事说了出来。

      这件事坚决不行！侯敬贤开车闯红灯还蛮不讲理，并在十字路口撞倒了一个骑自行车放学的中学生。虽然这个中学生仅仅磕破了头和手，但是侯敬贤却是不遵守交通规则，属明知故犯。哼，那天我要是知道他是邱光海的小舅子，我就会连他的车一块扣下。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上一次在和平路上我们惹过邱光海一次了，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明智一点。黄新宽想了想，好，我可以把驾照还给邱光海的小舅子，但是侯敬贤必须要向那个受伤的孩子赔情道歉，然后再写上一份检查，交到我的手中。

       我不由在心中暗暗地为黄新宽叫起了好！当我用电话把黄新宽这些话全告诉了邱光海的时候，他却恼羞成怒地说，杨耀松，既然要赔情道歉，还要写出一份检查，我找你干什么？我没想到他这样说，邱书记，话可不能这样说，你的小舅子在闯红灯的时候，还撞倒一个中学生，虽然说这个中学生现在看上去一切很正常，但按照规定，这个中学生在四十八小时或者更长的时间内出现了意外，你小舅子仍要负有肇事责任。要是那个中学生身体一旦出现了异常，我们交警依然旧有追究他责任的权力？

       邱光海再也没说什么，咔嚓一声，就把电话挂上了。

                                                                                   ·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