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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王茂堂

•军人系列长篇小说• 残 生 日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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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4-4 20:21: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4-4 20:25 编辑


                                                       一九八三年元月三日  天气  小雪(二)

       还不到六点,我开上车就往“彻夜香”大酒店驶去。昏暗中小雪越下越密,街道上的人全都缩着脖子,不是管骑自行车的,或者步行的,均都行迹匆匆。“彻夜香”是丞州市刚刚盖起来的一座豪华的五星级大饭店,装修经典,门面奢侈。
       我刚刚在“彻夜香”的门前下停车,有人就把车门打开,礼让着让我登上台阶,走进了饭店。大堂有一位高窕漂亮的小姐,从沙发上微笑站起,如果没有猜的话,您就是杨副吧?我不由一惊,你是怎么知道?小姐说,我在电话里经常听到你的声音,侯经理让我在这里迎候您。她礼貌地引领着我穿过了餐饮部,向客房部走去。
       我不由站住了。侯敬贤请我来喝酒,你让我来客房部干什么?为了好好和你进行交流,侯经理专门为你包下一间高级客房,来款待你。一听原来这样,我再也没有说什么,乘上电梯就跟着她来到了三楼的一间高级房间中。这里茶几上摆上许多酒菜,侯敬贤却没有在。
       我有点不解,就问,侯经理呢?小姐笑了笑,他在隔壁还有一个应酬,一会就过来。说着,秘书打开了一瓶茅台酒,把三个玻璃杯一一地斟上。我来到窗前,看起外面纷纷扬扬的小雪。侯敬贤的秘书来到我的面前,顺手递给了我一杯热乎乎茶水。杨副,请在您这里稍等,我这就过去请侯经理过来。说完后,这位小姐便匆匆而去。我没有说什么,正渴的我不凉不热就喝了一口茶水。没有想到这口茶水喝下去之后,我立即就昏迷了过去。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这天的深夜。确切地说,我是被不断的敲门声给惊醒的。残存的意识使我立即明白,自己经上了侯敬贤的当了!我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看到自己一丝不挂,还有两个年轻的女子同样也光着身子睡在我的身边。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衣服被人放了在哪里,更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明亮的灯光之下,几个警察从外面冲了进来。我虽然有苦难言,但还算是比较沉着。我一边在警察大声喝斥之下,穿上了他们给我扔过来的警服,一边打量着不知什么时候睡在自己身边的那两个女人。这才发现,昨天晚上接待过自己的那个高窕女人,并不在其间。侯敬贤呀,侯敬贤,你他妈的这样做,也有点太女人了!你要是有种,就面对面地和我杨耀松来上一场大较量。当那几个警察带上我,要离开的这里时候,我这才发现,昨天晚上摆在茶几上的酒菜,也不知被谁全部吃光了。
       警察把那两个女人和我一块带到了附近派出所,分别对我们进行了询问和笔录。我简单真实地讲了讲事情的整个过程,当然了我没有说出侯敬贤的名字,只说有人打电话约我来这里。询问结束后,我接过警察送来的审问记录来,仔细地看了看,见没有大的出入就签上了自己名字。负责对我询问的李所长悄悄告诉我说,他们也感到奇怪,他们是夜里接到电话举报后过去的。我问,给你们打电话的个男的还是女的?他回忆了一下,好象是一个年纪挺大声音沙哑的男人。我沉思着点了点头说,不好意思了,李所长,我求你们一件事情,行不行?他问,什么事?我能不能当着你们面,去和那两个与我睡在一起的女士,谈一谈?李所长点了点头说,这应该没有问题。
       两个女人一起走进,见我也穿着警服两人就吓的站在了一边。我知道,她们虽然是干这个的,但在这件事上她们和我一样,也许是无辜的。于是我心平气和地告诉她们说,其实在夜里我们都是上了人家的当了,我不埋怨你们,也不恨你们俩。我只想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如果不愿意回答或者不便回答,也行!两个女用目光交流了一下,先后点了点头,同意我向他们提问。
       你们是夜里几点到我睡的那个房间里去的?你们去的时候,除了我躺在床上之外,房间里还有谁?还有,摆在茶几上的那些酒菜,是不是你们人吃掉的?个子稍高一些的女孩子说,我们去的时候,大概是夜里的十一点,我们接到了一个电话让我们去那个房间为你作特殊服务的。我们到那间客房,没有其他人,就你一个人睡在床上,见你睡得非常香,我们个谁也没有把你弄醒。茶几上的饭菜不是我们吃的。
       谢谢你们的诚实!我非常高兴,因为她们的回答,恰恰说明了我的清白。我再问你们俩一遍,给你们打电话的是一个男的还是一个女的呢?是个男的,听上去年轻很大。
       我是凌晨六点离开派出所的。临别之前李所长说,实在是对不起,杨副。因为事情已经发生,而且我们还是通过110接到的电话举报,对此事件我们派出所不仅要备案,而且还要如实地向上级部门进行汇报。我非常平静地说,这是你们应有的神圣职责,应该这么去办。

                                                                          ·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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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4-8 20:11: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4-8 20:13 编辑


                                                               一九八三年元月九日    天气   晴

       就这样,第二天我去市党校学习的资格就被去消了。并且,今天我还终于等来了市纪委给我下达的纪律处分。这个处分决定非常长,处分措施为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在行政上免除了我交警支队副支队长的职务,让我到西城区任肇事股的股长,以观后效!
       我知道这是这件事的最终结果,但却没想到竟这么快。当张书记在会议上把对我的处分决定念完,我冷静地接收了下来。肖支队长却接收不了,忿忿地说,这个处分决定非常的不合理,我到那家派出所调查过,杨耀松反应的情况基本属实,这无疑就是一场赤裸裸的政治陷害。
       张书记长长地叹了一声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处分决定我们支队不接受也不行。是不是这样呀,肖队长?我们支队先对杨耀松同志执行着上级处分决定,然后我们在一块讨论一下,再以我们支队党委的名义,就这件事,一起向市委写上一个情况反映。我一看在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的回旋的余地了,就准备把工作用车的钥匙交给张书记,请你收好,张书记,这是我的车钥匙。请你和支队领导们放心,我坚决执行市纪委的处分决定。谁知张书记又把车钥匙装进了我的口袋里,杨耀松同志,你在支队中工作中的出色表现,和你那高尚的人格,我们都是有目共睹。撤了你副支队长的职务,并不意味着剥夺了你在支队工作的权利。这辆车我说  了算,你先开着,因为正常情况下,你还要在我们交警的这个岗位上继续工作下去。
       就这样,我离开了市交警支队,我所负责的那摊工作全由蔡兆礼接管。我找到了他,把工作向他交代了一下。吃完了中午饭,我开上车,就来到了西城区交警大队。
       我在“彻夜香”遭受的那个陷阱,其实第二天我就把事情前前后后的经过,向肖支队长说了。肖队长非常气愤,妈的,想不到这些人的手段这样卑鄙!当时我就有一些自嘲地说,其实这样挺好的,这总比到时候我和他一块绑赴刑场,要强得多!然而,让我弄不明白的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侯敬贤这才对我下如此卑鄙的手段。看起来,你还不知道,杨副,前几天侯敬贤留在手里的那二百多辆走私汽车,由省里派来的公安厅的警察和省海关联合缉私队全部都缉查去了。我这么估计着,他很有可能怀疑是你给他把这件事给捅了上面去的,所以,这才对你来了这么一手。
       我不由开心地大笑出了来,太好了!我本来也想检举他的,可是苦于没有充分的证据。现在有人终于替我出了这口恶气,接下来我杨耀即是受上他一辈子的冤屈,又能怎么样?
       这件事我没有向卓雅说,我总觉得自己心底坦荡,没有这个必要。但昨天她还是隐约听到了对我的这一不利消息。小松,听说你们市交警支队一个副支队长到彻夜香嫖娼,让派出所给逮了个正着,市纪委下文件,还对他进行了处分。小松,你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吧?
        我笑了笑对她说,这个出去嫖娼被处分的人是我!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开什么玩笑?见卓雅还是不相信,我就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市委的处分决定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她。卓雅这才用回忆的神色说,怪不得人们当时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看我的眼光都有着一点怪怪的,原来还真是你干的好事!杨耀松,难道你不明不白地吃上这么一个大哑巴亏,拉倒?
       不拉倒,又能怎么样?那两个妓女的口供已经说得明明白。可是以邱光海所主持的市委就是不相信,非要给我这个重大的处分不可。现在我非常后悔,当时我在夜里醒来,我就应该立即请求公安机关给我做上一份尿检,这样,我被人迷倒的证据也就充分了。谁知,当时等沮丧的我到卫间里排完了那泡尿之后,这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行,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我这就和你一块去找一找侯敬贤这个王八蛋,去问一问他为什么要对你这样!卓雅恶狠狠地说。我笑着说,现在你就是去找谁也白搭,还是认栽吧!邱光海之流最多不就是让我去当肇事股的股长,其实也没什么。
       当我开着车来到西城交警大队的时候,黄新宽正当班,他现在已经提拔成了副中队长,曲玉树继续任中队长。此时黄新宽正准备要开着车出去,一见到我开车来了,他从车内钻出头咧开嘴笑着说,行呀,杨副,想当初在我面前趾高气扬支队长现在变成了我手下的兵了!我立即笑着说,这才叫风流轮回转,好事轮着来。黄新宽,我现在前来向你们正式报到。曲队呢?
       没想到曲玉树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杨副,我琢磨着这件事还不抻一抻,没想到这么快。我笑了笑说,还抻什么?白纸黑字的红头文件,不执行能行?侯敬贤这个×养的,没想到他竟是这么一个屌玩艺,昨天大队开会时,我已经命令我手下面所有的人,今后再见到了侯敬贤的车,要立即不分青红皂白,一定给我扣下来,一定要让这个王八蛋知道知道,我们交警可不是好欺负的!
       曲队说得对,侯敬贤要是再一次撞到我黄新宽的枪口上,我不仅仅扣下他的车,我还要扣他的人!这个狗小子是不是有一点活腻歪了,他竟然敢打起我们交警的坏主意!好了,杨副,曲队,你们继续谈,我出去一下。说着,黄新宽就向他的警车走去。
       黄新宽,你最好早点回来!我家里还藏有一瓶五粮液,到了晚上咱们三个人就找上个地方,好好给为杨副洗一洗尘压一压惊。我已经琢磨好了,我们仨还是去“彻夜香”!

                                                                             ·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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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4-9 19:44: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4-9 19:4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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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六、狱中的拷诘——人性大碰撞

                                                                  一九八五年十月七日   天气  晴

       我在西城区交警大队当肇事股的股长一干就是两年多,在这期间,我见证了肖支队长的离休,也见证了蔡兆礼的继续留任,还见证了邱光海到省里去任省党委副书记的整个过程。更是见证了,由侯敬贤筹建的三十六层的长胜经贸大厦在丞州市最繁华的地段上风风光光的拔地而起。
      在这期间里,我还经历过了一起又一起血淋淋的肇事交通事故。我还象以前那样,很少休过星期天,就是节假日我也经常出现在事故现场,有时候我还要走访事故的当事人。为此我感到身心疲惫,总想着痛痛快快地在家里睡上他一天一宿。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无论我睡的多么晚,每天早晨不到六点我就会准时地醒过来。
       如果说还有一点让我杨耀松感到满意和满足的地方时,那就我的儿子柱子了!他现在已经满五周岁了,由于他优秀地继承了卓雅和我身上杰出的遗传基因,模样上长的像他妈非常英俊,而皮肤和我一样白皙秀红。唯一的不足,就是他有点太皮太顽,每天挂着一把钥匙从托儿所里一回家中来,我们这个家就会天翻地覆。
        我们家住的楼房是卓雅单位上分的,两室一厅,六十三个平方。卓雅在文化馆当上了正馆长,听说明年盖大一点的新房还她还要搬上一次家。我说,在房子上你别太贪,差不多就行了。谁知卓雅却回敬我说,该分的就得分,该得到的就应该得到,这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哪像你,高尚来高尚去,最后却落到了一个“冷落边关无人问”的可悲下场!
       我无言以对,在彻底地看到了卓雅心中在权力和欲望上的高速膨胀之外,同时我也看到了她的前途确实无量!她的朋友姜闻泽,前段在市党代会换届选举当中一跃成为了丞州高的市委副书记。相比之下,我却由交警支队副支队长被贬成了肇事股的股长。
       今天下班一回到家,想不到卓雅早就把柱子从托儿所里接了回来,还做上了那么多菜,有鸡有鱼的还有大虾。我不由大吃了一惊,问,卓雅,今天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说日子不过了?日子不但要过,而且还更要好好地过!说着,卓雅拿出了一瓶白酒,把两个玻璃酒杯里一一地斟上。我感到奇怪,卓雅,你也喝白酒。     对!我也喝白酒,我今天就陪你来他个一醉方休!
       我感到有点不对劲,什么,一醉方休?什么事值得你一醉方休?小松,我要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恐怕也会和我一个样,也要一醉方休!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该不是把侯敬贤这小子被逮了起来?你说得非常对!由于涉嫌到走私和经济犯罪,侯敬贤已经被市公安机关正式逮捕。连在省里任职的邱光海也被停职检查,据说这个案子,还牵扯到了你们支队的蔡兆礼。我一听,非常高兴,仰起头就把杯里满满的一杯白酒喝干了。卓雅又给我的杯子里倒上了一杯酒,小松,你出头的日子快来了!我估计,你不仅仅官复原职,很可能还要提升!
       提升不可能。我在“彻夜香”的事,不清不白,上面恐怕很难把我出的事与侯敬贤给联系起来。除非侯敬贤能主动交代,否则让我官复原职,根本就不可能。要不,我去找一找姜闻泽,让他在这件事上想法帮一帮你的忙?也不知是为什么,最近卓雅只要一提到这个姜闻泽,我的心里就非常烦。我立即正色地就告诉桌雅说,卓雅,你应该知道,我心中最烦的,那就是跑官买官,这些最见不得人的卑鄙勾当。尽管我杨耀松被冤枉过,但我也不想那样做!


                                                      一九八六年七月二十三日    天气   晴

       我的猜测一点儿也没有错,侯敬贤不仅牵扯到三四个亿资金的走私物品,而且还偷税漏了九千五百多万,这一次他是必死无疑。他的姐夫邱光海因为在领导岗位上,受收贿赂达一千二百多万元,不仅被双规了,也被司法机关正式批准逮捕。蔡兆礼也和他们的事牵扯到了一块,获得利用公职非法谋利罪,被公安机关正式逮捕。
       我的事就象我事先预测的那样,长时间没有人管,也没有人问,我仍旧在西城区干我的肇事股股长。我的心里非常明白,社会上比我冤屈的人多着呢,我杨耀松的这一点冤屈,又算得了什么?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几天之后,离了休的肖支队长和曲玉树黄新宽等,还有那位当年到“彻夜香”抓捕我的李所长,联名写了一封信给市纪委,用事实说明了“彻夜香”之夜,我确实是受到侯敬贤和邱光海等人的陷害,要求市委对我曾经的处分,进行重新调查,重新的核定,让我杨耀松恢复到原职。
       让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接着就有了一件更加蹊跷的事情,在我的身上发生了。今天下午原市公安局局长,现任丞州市副市长的申长渊,打电话告诉我说,杨耀松,出现了一件非常意外的事情。在临刑之前,侯敬贤家里的什么人也不愿意见,他非要见一见你不可!你准备去见他呢,还是不想去?我也感到有一点奇怪,就在电话里问他,侯敬贤他为什么要见我呢?申副市长说,我们也感到有点奇怪,临死之前他把父母妻子和儿女们都置之杜外了,把最后一次所要见的人,却指定为你!
       我不由悯心大动,法庭对侯敬贤判的什么徒刑?这还用问吗,死刑。唉,人之将死,其心也善。想到这,我连忙对申长渊说,既然一个即将要死之人的最后一个要求,我没有理由不去见他!申副市长一听说,我是不是这就给监狱方打一个电话?还有你明天去的时候,你从你们的单位开上封介绍信,就行。你记住是省第四监狱,位置在省城落花园。
       晚上,当我回到家,把侯敬贤在临死之前想见一见我的事和卓雅说了说,她一听,同样惊讶不已,说不定这是侯敬贤的良心发现,他想面对面对你进行一番心灵上的忏悔!以求得你对他的原谅?我淡淡地笑了笑说,管他侯敬贤忏悔不忏悔,就算冲着他给柱子从北京买来的那辆小竹车,在他临死之前,我也应该前去看一看他。

                                                                             ·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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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4-10 20:25: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4-10 20:28 编辑


                                                   一九八六年七月二十四日   天气   晴

       我给侯敬贤买上一条烟,一个小西瓜,一瓶酒,还有一些熟肉制品之类的东西,装了满满的两大兜。我和侯敬贤非亲非故,但却打过几次交道。我这次我和他见面,无疑是一场生的死诀别,他很可能痛哭流涕哀声震地。再不就是向我解释一下在“彻夜香”的经过。我在心里早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不管侯敬贤求我什么做什么,只要是不犯法,我将会尽上一切办努力,来满足他的要求!
       我带来的东西,除了那瓶酒之外都被我带了进去。侯敬贤叮当作响地戴着手铐脚镣,在两个全副武装狱警察的押送下前来见我。他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瘦了白了,两只眼里,还继续流露着那种由自信和矜持混合起来的眼神。这显然是装出来的。
       在我明亮的目光下,侯敬贤笑了笑,杨耀松,我虽然提出了这个要求,但是我没想到你还真来了。非常感谢!不用谢,我昨天才接到你想见见我的通知。无论怎么说,我们毕竟打过了几次交道,也算是有缘。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们确实有缘。杨耀松,你知道我想再次见到你的最终目是什么吗?
       和你坦率地讲吧,来之前,我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然而,有一点遗憾的是,我却没想出来。你放心,如果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只要是合情合理,我杨耀松将万死不辞!侯敬贤又笑了,是一种满足的笑,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有着狭义心肠,所以一直想与交朋友。想不到后来你不仅不与我合作,而且还出卖了我,让我那二百多辆走私进来的轿车一夜之间就蒸发掉了。所以说,这就是你逼迫着我,不得不对你还以颜色了。可是,后来事实却在证明,那次出卖我侯敬贤的,并不是你杨耀松。
       我明白了,你今天想见我的主要目的,是不是在这个问题上要向我来上个正式道歉?不!杨耀松,你错了,我今天叫你过来,并不是向你道什么歉。那,你今天想见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侯敬贤用一种冰冷的笑告诉我说,我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一个问题我至到现在还是弄不明白,所以很想向你好好请教一下。我说,请教谈不上。你要是在什么问题上感到困惑,那就大胆地问吧!
       侯敬贤点了点头说,自从我们在和平路上的那次意外相遇之后,我一直试图和你结交,从来没间断地想拖你下水。让我始终也弄不明白的是,按理讲你杨耀松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你为什么一直在金钱和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就没有动上一点恻隐之心呢?
       不错,我杨耀松和你一个样,也非常的普通!但是我的成长经历和过程却与你完全不一样。你说我对金钱对利益不动心,那全都是假的。凡是人,不仅对金钱对权力有着一种强烈的占有欲,而且对异性上,也同样有着一种难以遏制的渴望。但我与你有所不同的是,我能理智并且超前地看到金钱甚至权力和女色,能够给男人带来什么,这些东西的后面所隐藏着的又是什么。
       杨耀松,在我这一生所结交的人物当中,还没有一个人值得我侯敬贤从心里面感到真正地佩服,他们一个个利欲熏心。当然了,这里面也包括我的姐夫,你们的省委副书记邱光海同志。你别看他整天满嘴的马列主义人五人六的,其实他更是一个小人,唯利是图,斤斤计较。这次的事情就是坏在他的身上,我每年都要送给他个五六十万让他花花,可是他还想贪,以至于在省委副书记的这一位置上,再次收受别人的贿赂,这才出了事,连我也牵扯出来。最近,我经常地这样想,在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一个正儿八经的好人。可是思来想去也不尽然,因为还有你杨耀松的存在!在我的心目中,你还算得上是让我从心里真正佩服的一个杰出人物。
      这时,一个警察匆匆走进来说,探望的时间已到,你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可交代的,请尽快交流。我立即感到,这是一个结束我们交谈的一个最好方式。于是,我站起来说,再见了侯敬贤。希望你在有限的时间内心情愉快,把为数不多的日子过好!侯敬贤感动地流出了泪水,杨耀松,难道说,你就不想借着这个机会,问上我一点别的事情?比如说在“彻夜香”大酒店中发生的情事,你还想不想让我来帮着你洗清你那所谓的招妓“罪名”?
       我非常平静地笑了笑说,既然已经过去的事情,那就让它们过去吧。请你放心吧,侯敬贤,从今天开始我已经不再恨你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再见,希望你走好自己最后的人生道路!我赶紧站起来,就往外面走去。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侯敬贤拼上命地在身后冲我着大声地喊道,杨耀松,请你听我把我的话说完,我已经把你的冤屈向审问我的警察都说了,我已经为你彻底洗清了你在“彻夜香”的“罪名”!请你一定记住,你杨耀松才是我侯敬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所佩服的人!我现在才彻底弄明白,你以前对我说过那“一口气,一顿饭,一张床”这一人生哲理含意。但是,我明白的有点太晚了!
       我是慌慌张张地从监狱里走了出来。当我在院子里打开了车门,坐上了车的时候,从眼睛里竟然流出了两串长长的泪水。我这是为我自己呢,还是在为侯敬贤?我不知道。

                                                                               ·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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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4-14 20:07: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4-14 20:11 编辑


                                         三七、观念大错位——夫妻情初裂

                                                         一九九二年四月六日   天气    晴  (一)

       三天之后,侯敬贤就被枪毙了。
       如卓雅所盼,我终于官复原职,又成为了丞州市交警支队的副支队长。就这样到今天为止,我在丞州市交警支队副支队长这个岗位上又干了好几年。
       在这段时间段之内,我虽然没有被提升,也没有被降职。但在交通执法和机动车管理上,无论从技术上还是经验上,我杨耀松都快要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专业户,或者是老油子了。张书记也退了下来,临走时他对我说,是不是我向上级党组织提上个建议,让你来干我们支队的党委书记?我赶忙对他说,看起来我就是块干具体工作的料,要是让我去抓意识形态,那还不活活憋死。见我说得诚心诚意,张书记再也没有坚持,只是对我说,杨耀松,我现在才感受到你确实是一个优秀人才。你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很少与人交流沟通,如果你再善于与人联络感情,相信你这个人的能量将会是无限的!
       我承认张书记的这一评价非常附和我,我不仅平时和同志们很少交流,就是卓雅我也很少和她谈话。自从她官至静安区副区长之后,我们在一起说话的机会就越来越少。由于交警工作的特殊性,有时候星期天和节假日我还要没白没黑地继续工作。卓雅自从当上了副区长之后工作后,更加忙碌了,我回来的晚,她回家的时让比我还要晚。幸亏柱子长大了,现在正上五年级,自己能够照顾自己了。有时柱子在外面买着吃,有时还回家自己做,放学之后做了完了作业,他还要和同学们在一块打篮球。
       柱子的学习成绩一直不理想,老是在班里排最后几名。去年年底期末考试时候,柱子的语文才考了62.5分,数学才得57.7分。于是我就建议卓雅,最好让她抽上点时间,多给柱子在学习上一点关怀。谁知卓雅却不满地说,我刚当上了副区长,必须要踏踏实实干出一点能看到成绩来。再说,我们区里正在搞先进文明区的创建活动,我要是不跑在前头,哪能行?更何况市里已经把筹建市最大妇幼保健医院的工作放到了我们区,我在区里又分管医疗卫生和妇女工作,选址我不跑不行,向财政要资金,我不去跑,更不行。而且我还要到各家医院和人事局里去要专家,要医生,甚至还需要要护士。
       蔡卓雅,你不要认为你当个烂区长就有什么了不起了!现在可是柱子学习的关键时刻,明年他就要考初中了,如果你不再想办法管一管柱子的学习,到时候他要是他升不上初中,这将要影响他的一生!卓雅的声音比我的还大,你让我管一管柱子,难道柱子是我一个人的儿子?难道说你这个当爹的,在孩子的学习上就一点责任也没有?
    没有办法,我只好败下阵来。卓雅说得一点也不错,我有义务也有权力来管一管孩子的学习。可我现在是我一生中最忙碌的时期,我不仅要抓好支队的肇事处理那摊工作,市里还把筹建驾驶员培训中心的任务也交给了我。这是个最繁杂也最难办的系统工作,我曾三番五次地想推辞掉,可上面指名道姓地非要让我干不可。应该说,这是一个搞工程捞油水的最佳时机,我也很想通过这个工程来进一步证明一下自己工作能力。可是,我总感到有一些力不从心。副市长申长渊再一次找到了我,说,这可是我们市里一个投资八九千万的大工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一是怕国有资产会无谓的流失,二怕是瞎了那个人,更怕给我们子孙后代留下一个豆腐渣工程。
       既然副市长如此信任,我也只好把驾驶员培训中心接了下来。但我却提出了一个条件,把我在支队的工作减下来。申副市长答应下来,也布置了下去,可是交警支队却没这样去做。从李支队长和新任党委书记的眼睛里,我很快得到了这样一个很有趣的信息,你杨耀松不是觉得你挺能嘛,你不是与市领导的关系很好吗?        你要是有本事,不怕累, 这两项工作你一块干着,就是!我虽然深深地被他们俩的这种傲慢和偏见有所激怒,但却不声不响地挑起了肇事处理和筹建培训中心,这两副重担。好在申副市长非常体谅我,不仅给我配上了只有市领导才会有的从日本进口的大哥大,而且还专门给我配上了两个助手,和一辆紫色的桑塔娜轿车。
       然而,让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一个最大的疏漏却出现在了我的家里面,那就是柱子的学习问题。这几年我们的家庭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了,然而我总觉得不如前几年过得舒心。这是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更让我没有料到的是,今天晚上柱子就给我们的心里,又浇上了一瓢把凉把凉的凉水。我一回到了家中,饭还没有吃,儿子就怯怯地对我说,爸,今天学校里要开家长会,班主任已经和我说了,你和妈要是再不去,可就不行了!说着,柱子从书包里翻出了一封折成三角形的信。我打开,是一封油印的信,是让家长参加家长会的邀请信。信的下面还特别用钢笔写上了这么一句话,杨玉柱同学的学习成绩最近一直在继续下滑,要是照此发展下去,考初中对他都非常困难。希望家长认真对待!
       我顺手就把信递给了卓雅,她接过去一看,立即就皱起了眉头。柱子在一边垂着头,一声也不吭地吃饭。卓雅长叹一声,又把那封信交给到我手上,等会你就去开这个家长会吧!今天晚上,我与区人大常委会的刘主任已经约好了,要一起去拜访一个儿科专家。
       既然这样,我也就没有理由拒绝去为儿子去开这个家长会了,因为今天晚上我确实是没有事。除了我和卓雅,看起来所有的家长对孩子的教育非常重视。当我来到了柱子学校里的时候,除了校门外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外,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前来开会的家长。
       虽然说换上了便装,但是一个年轻的女教师还是认出了我,同志,你是不是从来没参加过我们学校组织的家长会?我连忙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你是哪个孩子的家长?我只好说,我是杨玉柱的爸爸。年轻的老师再也没说什么,但却轻轻地长叹了一声。
       校长发完了言,我身边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就走上了讲台,我这才知道,她就是柱子的班主任。她的口才非常好,站在讲台上讲了很多,不仅表扬了学习好的同学,还对学习一般的同学进行了鼓励。最后她还提到了学习最差的学生,当然了,这里面就有我的儿子杨玉柱。接下来,班主任还这样说,有的家长双方都有大学文凭,甚至还是区里和市直机关的领导干部,想不到他们对自己孩子的学习却不够重视,不仅长期不来开家长会,也不和我们学校进行沟通,他们要是继续这样下去,这将会贻误自己孩子的一生……
       让我汗颜而心跳的这个家长会,总算是结束了,当我惊慌失措地刚想逃离这里时,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年轻漂亮的班主任却以校长要见见我为由,毫不留情地把我叫了下来。校长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他非常客气地与我握了握手,和班主任一起就坐在了我对面,立即,空荡荡的教室里面,就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我连忙堆下笑脸来,说,杨玉柱学习不好,给学校里添麻烦了!学习不好不要紧,关键是杨玉柱同学太皮太顽了,还特别能惹事。老师正在上着课,不知不觉就从他的座位下滚出个皮球来,弄得同学们哄堂大笑。我觉得你们家长在这方面要负有主要责任,如果你们要是在钱上这样地来庞孩子惯孩子,很有可要耽误他的大好前途!
       美丽的班玉任说了很多很多,我没想到我的柱子在学校里是这么出名,我更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令班主任这么关注。这一回我算是成为了孙子啦,什么话也不敢多说,只好把班主任的那些话一一地记录了下来,然后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学校。

                                                                             ·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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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4-14 20: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4-14 20:23 编辑


                                                       一九九二年四月六日   天气    晴  (二)

       我是晚上的八点半,才从学校里回到的家的。要是在平时,柱子他早就不知道疯到那里去了,可是今天他却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面,等候着我的到来。看起来,柱子他也很清楚,他在学校里做出来的那些丑行,我已经全部都清晰地了解到了。一看到柱子看到我后那副胆惊受怕的样子,也不知为什么,我那满腔的愤怒,立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爸,开家长会回来了?柱子殷勤地给我倒上了一杯茶水。唔。我慢慢地喝着儿子倒上的茶水,正琢磨着,怎么来和他谈,和他谈一些什么?谁知儿子却说,爸,别的家长早就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
       家长会结束之后,你的校长和你的班主任把我留了下来,说,要单独和我谈了一会。柱子听后,脸一下子就红了,他吭吃着憋了好半天这才说,爸,我知道你要批评我了,你要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你就说吧。我不由长长地叹一声,语气平和地说,其实,柱子,造成你学习不好,我和你妈都有责任!可是让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的儿子杨玉柱在你们学校里这么有名,竟然让班主任和校长在家长会上三番五次提到,这让我这老张脸还真的不知道往那里搁那里放……爸,我求求你不要说了。从今往后,我全都改了,那还不行?
       说完,儿子扑到我的怀里痛哭了出来,哭的是那样伤心。看起来,这件事确实触及到了儿子的灵魂。这要比骂他,去吵他,甚至动手去打他,还要有效十倍!
按抚下儿子之后,我才看了到家中有了明显的变化。只见的客厅的一角,堆着三四袋大米,还有两三箱青岛易拉罐啤酒,两三箱高梁白酒,另外还有十几条高级香烟等物品。
       自从侯敬贤被枪毙了之后,我最讨厌的就是请客送礼,权钱交易,等等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尤其是当我接手承建市驾驶员教考中心这个建设项目,来到我家送礼的建筑商天天晚上排着长队,可我硬是谁的礼也没有收。我让两个助手制订出了一个科学合理的招标方案,结果用上乘的质量和低廉价格就把工程给承包了出去,中标者是赫赫有名的省建筑公司。
       今年春节前,省建筑公司总经理亲自登门拜访,给我带来很多春节物资,差不多有一小车。我还是一点也没收。我非常认真地告诉他们说,你们能中丞州驾驶员教考中心建筑工程承包的标,是凭着你们自己的能力和实力,与我个人没任何关系,请你们老老实实把东西全都带回去!如果,你们要是执意把这些东西留下来,那我就对不起你们了,我们很可能就要对工程重新进行招标!因为一个靠送礼送钱来招揽各项工程的企业,他们没有资格来干这项工程。对方一听,我竟这样说,也只好乖乖地把所有的东西拉了回去。
       可是省建筑工程总公司的总经理陆矶岩还是有些不死心,说,杨副,我请你吃上顿饭,这总该可以了吧?我说,我们双方坐在一起,喝上一次酒好好交流交流,这是应该的,也是很必要的。这要等到你们干的工程完全合格竣工之后,到那个时候,你们就是不请我,我也要请你们。但是我可要把臭话说在前头,等你们这项工程开工了之后,按照签订的合同,我将会随时带领工程监理人员前去工地去进行检查,一旦要是发现这项工程的质量不合格,或者是有了偷工减料的现象,那样我杨耀松肯定会六亲不认!
       就这样,我不仅在整体上堵住了这项工程施工中的不正之风,而且也为自己今后对他们的所干的工程质量进行强有力的监督,留下了自己的正当权力!可是今天给卓雅送这些礼的单位是谁呢?妇幼保健医院工程已经承包了出去,妇幼医院的院长和副院长的人选已经基本上确定下来,还有什么样的事,值得让人们给卓雅送这么重的礼物?我的心里怅怅然,也不知是应该为她高兴呢,还是应该为她悲哀。
       晚上卓雅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夜里的十一点了。这时柱子已经睡下。她洗了洗脸,问了问学校家长会开的情况,这才发现墙角内堆着的那些物品,就问我,这是谁送来的?我不由笑了笑说,你问我,我问谁?
       卓雅再也没有说什么,在我身边躺了下来。我嗅到她身上那股浓烈的酒味和高级香水味,就厌烦背过了身去。不错,卓雅自从当上工人艺术馆馆长之后,打扮得越发入时了,不仅高级衣服一套一套,就连内裤也时髦起来。现在当上了副区长,更是时髦得不行。加之她人又长得漂亮潇洒,很能吸引人的眼睛,尤其吸引那些成功男式们的眼球。
       卓雅的性欲比以前更加旺盛了,想不到今天她更加的强烈。我连忙转过身来,止住她说,卓雅,你先别忙。有两件事我得和你好好商量一下。一个是柱子学习的事情,下一步我们丞州市驾驶员教考中心,就要进入到施工的关键性阶段,我必须在那里靠上一个时期,从明天开始,你能不能早一点回家来,督促着柱子把作业做完?
       见卓雅答应了下来,我接着就和她谈第二件事,以前我也不知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千万不要再收受别人的东西,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这样你会受制于人!明天你就把这些东西给人家送回去!见我这样唠唠叨叨,卓雅对我再也没有任何的兴趣了,她赌气地背过了身子,并且嘟囔着反问我,你让我上哪里送?难道让我开车到广州去送?我一听,彻底的烦了,要是这些东西没法送回去,那明天一早你就统统把它们拉到你们区纪委!
       卓雅转过身来,用两只母狼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明天要是把这些东西送到区纪委,所牵扯到的人就多了。弄不好这项医疗设备招标计划也要泡汤,那样我蔡卓雅就更加里外不是人了。我估计,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艺术馆老馆长的亲戚们送来的。老馆长的表弟从广州过来向我推销医疗器械,看在老馆长多年来照顾我的面子上,我就用招标的形式给妇幼保健医院从他们单位上订购了四台医疗设备。今天老馆长的这个表弟就要回广州了,没想到他们今天晚上还是把这些东西送了过来。
       既然这样,你干脆把这些东西给老馆长送过去!我毫不犹豫对卓雅说。卓雅立即争辩,那样麻烦会更大。这很有可能要让老馆长的表弟以为我们医院不准备订他们的设备,那样他一定会再次来到我们的家找我的麻烦。杨耀松,他们送得不就是一点吃的和喝的吗,甚至是一点抽的?其实也值不了多少钱。依我看,我们还不如留下来,算了。马上就要过五一节了,我们回家给两家的老人们带上一点,再给姑妈家里送上一点,那不就行了。
       我再也没有吱声,因为卓雅说得对,这些东西确实值不了多少钱!再说,往回送也确实有难度。大米三四袋一百五十来斤,也就一二百块钱,四五箱酒三百来块,十几条烟也就千数块钱,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千!由于心里也有了这种意愿和想法,面对已经按捺不住的卓雅,我只好顺从了她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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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4-15 20:31: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4-15 20:38 编辑


                                                               一九九二年四月二十九日   天气   晴

       自从我去学校开了那次家长会,柱子的学习成绩比以前大有进步,小测验的分数也在不断的上升。在此期间,为了对孩子负责,我还专门到学校跑一趟。那个漂亮的班主任对柱子很满意,说,也不知你们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来教育自己的孩子,杨玉柱同学简直象是换了一个人,这可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虽然说柱子的班主任有点用词有点不当,但我的心里还是非常高兴。
       今天头午我去支队开了个日常的工作会议,又到各中队走了走看了看,回来时快十点了。我的车刚驶进交警支队大门,正巧支队分五一节生活物资。大家高兴地喊着叫着,见我的车停下,七手八脚就把我的那一份放到了我工作用车的后备箱。
       这么多东西,我和卓雅一时半时吃不了,冰箱里已经塞满满的,说不定卓雅还要分。我就准备利用吃饭时间,把这些刚分东西,再从家里拿上点烟和酒,给卓雅的姑妈送些过去。我从下面的杂货棚里提上一袋大米,一桶油,拿上了一箱白酒,还拿上了三条烟。当我准备搬上一箱青岛啤酒的时候,这才发现,有一箱青岛啤酒的头上被人打开过,没办法,我也只好换上了一箱好的。
      见我送来这么多东西,卓雅的姑妈是一个劲地埋怨我,你这孩子,你应该留着点好带回家,你和卓雅两家的老人的日子在农村过得也不是那样的富裕。经姑妈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了想回家的念头。今年春节我也只在家待了两天,爸爸由于胃痛脸色看上去很瘦很黄,年三十疼的也只吃了三个水饺,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在从姑妈家回来的车上,就用大哥大往驾驶员教考中心建筑工地上打了个电话,向那里负责人交代一下说,我今天下午不过去了。要是有什么事,请你打我的电话。我又向交警支队打了个电话,向李支队长请了个假,我有点事,要回家一趟。李支队长笑了笑,杨副,我现在管不着你这号人,你是受申副市长直接领导。我知道李队长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就没往心里去。
       我带上两桶花生油,两袋大米,四条香烟,一箱白酒,还有那箱已经开过封的啤酒,怀里揣上了一千元钱。爹的胃不好,那箱打开的青岛啤酒留给他喝。也许对爹娘的挂念,在卓雅家我只坐了一会,谢绝了两位老人的挽留,留下东西留下钱,开上车就往家里赶去。
       车刚开到杨庄村头,只见爹被大哥骑着自行车驮着,匆匆往村外奔去,后面跟着的是骑着自行车的二哥。我连忙冲两人按喇叭,他们都没理会。我立即明白,我刚刚换了新车,他们没见到过。我连忙地停下车,并从车里钻出来,大声地冲着他们喊道,大哥二哥,你们这是要和爹要干什么去?
       二哥听到我的喊声连忙停下,我几步赶过去,二哥,爹怎么了?爹胃疼得很厉害,我们正准备和他去镇医院看看。我说,你们赶快把自行车找地方放好,我们一块着开车,去给爸看病吧。爹一把拉住了我说,小松,我一见到你,病就好了,不用去医院了。
       大哥二哥放完了自行车回来,可是爹却说什么也不到镇医院去了。我看了大哥一眼。大哥笑着对我说,爹的病就这个样,时好时坏,有时疼起来象要命,有时候和好人一样。大哥也说,今天确实有点晚了,不行我们明天再带着爹到镇上医院里好好检查一下。我回答说,还不如明天我带上爹,到丞州找上个大医院给他好好检查一下。接着,我们几个就骑车的骑车,坐车的坐车,很快就回到了家。
       娘一看我用车带着爹回来了,眼笑成了丝,小松,你回来了。昨天你爹还嘟囔,小松过年来家扎了一猛子,从那就再没有朝我们面。我连忙说,其实我也很想爹和娘,请了个假就赶快回来了。我和大哥二哥就从车上往家里搬开东西,红霞姐和二嫂也跑来帮忙。
       望着吃的喝的和鱼呀肉的这么多,娘说,小松,你买上了这么多东西,这得要花多少钱?我告诉娘说,这都是我和卓雅单位上分的。我搬起那箱青岛啤酒专门给爹放到了她和他的屋子里,说,爹,这箱啤酒是专给你留的,其余的东西全家人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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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4-16 20:10: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4-16 20:15 编辑
            
                                                   一九九二年五月十五日   天气  晴

       自从柱子的学习成绩慢慢提地了起来,我们家的矛盾就有一些缓和。卓雅最近也不是很忙,几乎天天下班回家,回到家她督促柱子学习。我那段最忙碌的时间也熬过来了,驾驶教考中心的筹建工作已经纳入到正规,我谢绝掉了一切应酬,是尽量回家吃饭。
       一家三口在一起交流的机会,渐渐地多了起来。柱子还能主动地说一说他学习情况,我呢,说一说我们新建的这个驾驶教考中心。卓雅总喋喋不休说起区里的事,动不动就提到姜闻泽。也不知为什么,只要一听到她的炫耀,或者是一听到姜闻泽这三个字,我的心里就有一些烦。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烦姜闻泽,反正自从卓雅把凌阿姨和郑叔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那对西铁城手表送给他了之后,我就对这个家伙产生了逆反心理。卓雅还经常地拿我要和姜闻泽比较,要我向他学习。经常津津乐道地对我说,你看看人家姜闻泽是如何的有着绅士风度,当他和人们说话的时候,他总是用和蔼地微笑着望着你,使你感到亲切心醉。每当开会,在一块讨论问题时,对具体的事情他从来不肯定也不否定,始终用一种商量的口气和你进行交流,最后他还要婉转地让你来接收下他的意见和观点。布置工作时,他从来不把话说完说绝,让下面的人处处都能感到他讳莫如深。听取别人汇报工作时,他是既不评论,也不赞扬,更不批评,直到最后了,也只是说上一句,我明白了。看上去是既高傲,又矜持。小松,你只要掌握了姜闻泽的这些处事技巧,你才会在仕途上会有着更大的进步!
       卓雅,按照你的逻辑,我杨耀松也只有不断往上爬,往上面奔,不住地当大官,这才算是进步?难道说你这个副区长,也是跟着姜闻泽亦步亦趣地学出来的?卓雅被我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愣在了那里好半天。
       然而卓雅毕竟是卓雅,她很快就在理论上征服了我。小松,至于在理论上到底什么才是进步,我不想和你争论下去,也没有必要争论。但不可否认的是,你现在是正当年,论知识,你的手里面有一个响当当的军政大学的毕业文凭,论资历,你是一个有着二十一年党龄的中共老党员,论能力,你的手里正有着一个八九千万的大项目,让你运作得游刃有余,论年龄,你才刚刚三十七岁,年富力强。无论是从哪一个方面来讲,你没有理由不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然而,有点遗憾的是,在仕途上你不仅没有任何的进步,反而经常地往下面出溜。
       我建议你就应该象姜闻泽那样,好好地学一学关系学。申长渊他不是和你的关系不错嘛?你经常地找一找他,去和他联络一下感情,不断地抽机会向他汇报一下思想和工作。你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明白你的存在,知道你的作用,了解你的能力,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还要让他把你作为知己,视为兄弟,甚至是他的心腹。也只有这样了,你才有可能得到他的提拔,被他所重用。
       我不由被卓雅这番话给逗笑了,你真行呀,卓雅。真没想到,你还能总结出一套往上爬的理论基础?这可不是我的理论基础,这是已经多次的被历史,也被社会充分证明过了的真理!人清高到一定程度,就没有朋友。在中国历史上像陶渊明严子陵算得上真正的隐士,能有几个?唐代的著名诗人张籍,声名显赫。朱庆馀的诗名,也算得上风骚一时,两个人都是名清望高?朱庆馀为了能获得功名,他用一首《近试张水部》的诗,干谒了监考官张籍。张籍立即回了一首《酬朱庆馀》。结果呢,朱庆馀立即功成名就不说,两人的诗名还一直流传至今。
       行呀,卓雅,你这样有水平,竟然搬出了那么多古人,来论证你的观点。卓雅笑了,我可没有什么水平,这都是姜闻泽说的。我在心中暗暗地骂道,他妈的想不到卓雅又一次提到了姜闻泽!我努力地忍受着。没想到她一会儿又说,姜闻泽对我们俩有恩,上一次为安排你的工作,这一次你的官复原职,他都从中说了不少的好话!抽个机会,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地感谢感谢他!想要感谢,你自己去感谢吧!我立即冷冷地回敬了卓雅一句。
       要不然,我和姜泽闻说一说,让他调你去市委或市政府去工作?我一听简直接就烦了,你应该知道,我最眼讨厌就是那些跑官要官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我警告你,蔡卓雅,你要是再随随便便地来干涉我的工作和前途,这将对我人格的最大污辱!
       夜里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爹提着一个枕头,站在我床前说,家里的房子塌了,全没有地方住了。从梦中醒来,我惊出了一身凉汗。我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呢?也许他老人家的胃病长了这么长时间,我没有带他老人家到医院检查去一下,心里有亏。过上几天,把省里的那个工程质量检查团打发走,我一定丞州找上一个大夫,给他老人家仔细检查一下。


                                                   一九九二年五月二十七日   天气   阴

       这个省工程质量检查团是在我的建议下,由申副市长从省里请了几个土建工程质量监理专家组成的。
       现在我最为担心的是,会让承建单位省建筑公司和市里工程监理部门为了利益,合伙在驾考中心的建设上,来糊弄我。所以我就向市里建议,由市里出面从省里请几个工程监理方面的专家,对正在进行施工的市驾驶教考中心,突然来他一个综合监测性的质量评价。
       申副市长一听,非常支持,说,我们只有这样了,才能从根本上来保证驾考中心的工程质量。我立即召见了省建筑公司的总经理陆矶岩,向他说明了我的这一观点。他说,这是多此一举,不仅浪费人力和物力,还要影响工期。可是我一直坚持,这样做很有必要,这样一来,检验证明一下你们省公司的实力和信用程度。二来,让我们对你们所建的工程放心,为下一步我们双方的继续合作,打好的基础。
       这件事坚决不行!因为事先我们并没有在合约上注明,中途要让其它的质量监理部门来进行工程质量监理!我在态度上比陆矾岩还要强硬,立即就回击他说,虽然在大的合作协议中,没有具体规定施工中途要进行质量监理,但是我们的合作协议上有这么一条,建筑委托方,有权对建筑承建方的工程质量和工程进度随时随地利用各种手段和形式,对其进行检查和监督。陆矶岩,我非常明确通知你,请你们做好一切准备,三天之后停止施工,全面接收省有关单位工程质量的监督和检查,这次监理所有的费用,也要由你们单位全额支付!
       经过这次突击性地监理,省建筑公司在工作中存在的问题,立即暴露了出来,在建的工程中,有大的九处工程施工质量不合格,小的有二十一处的工程结构不合格,还有一项原材料不合格。由于这次工程质量监理,全部都是请的省级的专家和权威人士前来进行的,不仅我,就是副市长申长渊也要全程跟踪关注。
       省建筑公司的总经理陆矶岩立即慌神了,他连忙从省城赶了过来,在国际大厦高级宴会厅摆了一桌,连连赔礼道歉。见已经达到这次监理的预期目的,双方就一块坐下来,在专家的建议下,在既保证工程质量,又尽量减少承建方损失的前提之下,反复协商之后,制订出一个即科学合理,又能最大程度上厉行节约的综合性解决方案,确保了工程质量。
       申长渊对我突然来的这么一手非常佩服,说,想不到你小子挺懂行,这样我们市委就对这处工程质量更加放心了。我实话实说地说,正是因为我不懂行,所以我才会出这样的歪招和怪招!申长渊听后大声地笑了出来,看起来,人们说得是一点也不错,凭你杨耀松的能力和你的道德水平,让你干这个交警支队副支队长,确实是有点太屈才了。
       办完了这件大事,我就琢磨着把爹从老家里接过来,托人去找上个好大夫,给他好好地看一看胃病。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和卓雅商量说,我想明天想把爹从老家接来,找上个大夫给他看看病。你在丞州大医院,认不认识治疗肠胃方面的专家?卓雅说,我可以给你找上一个专家,但我觉得你最好过上一段时间,再把父亲接过来,为最好?为什么?我问。因为后天我就要到南方考察出差了,大约需要半个多月,这样,咱爸来了我又不在家,也无法跟专家沟通。我总感到爹的病情  不能再继续等待下去了,最好是越早治越好!于是,我建议说,卓雅,你能不能把你出差的日期往后延一延?
       不行,这次市委和市政府组织我们这些区级干部到南方考察的时间,已经定好了!无法拖延。既然这样,你就别去了,留下来帮一帮我,很难说爹这回长的病不是那种不好的病。我肯切地说。
       可是,卓雅说什么也不行,继续恳求我,不就让父亲晚来上个十几天,或者是二十几来天吗?我从南方出差回来,什么也耽误不了。我真没想到,那个善解人意的卓雅哪里去了?没有办法,我也只好耐下性子来和她说,要知道,什么事都能等,就是病等不得!要是能早一天治疗,很有可能会挽救下一个人的生命。
       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你为什么不早一些把爹接过来治病呢?为什么你非要等到我出差,你才急急忙忙地这样做?卓雅一下子把我问住了,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也许我的样子非常难看,卓雅的语调缓和了下来,我求一求你,小松,你就让我去吧!姜闻泽说了,这一次我们不仅要去广州和珠海,还很可能到温州去厦门,最后可能还要去深圳一趟。
       我不由地火了,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你就是跟着姜闻泽去出国,去私奔,我也不管!我的话直捣卓雅肺管,她怔怔地站在了那里,脸色煞白煞白。我确实是有点气坏了,自己的老婆不听自己的劝告,却一直在听别人的话。别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这样我这个男人在这个家庭里面,还有何尊严而言?

                                                                                           ·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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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4-17 19:51: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4-17 19:55 编辑


                                     三八、严父震怒——耳光下的悲泪

                                                     一九九二年五月二十九日  天气  晴 (一)

       我和卓雅谈崩了之后,一宿也没睡好觉。卓雅在我身边也在一个劲地翻着身,就是不理我。昨天卓雅一天也没回来,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家,默默整理了一下出差所带的物品,早早躺下了。看起来,我这次无论采用什么方法,也不能阻止她到南方出这趟出差了!
       早上卓雅和柱子说了一声再见,带上小提箱来到楼下,开上车就走了。我告诉柱子说,如果你中午回来,我不在家,我很可能去接你爷爷去了,你自己出去买上点吃的,就行!柱子一听高兴得不行,说,爸,爷爷最爱吃我们这里的酱鸭脖子了,等我下午放学,就买上点回来,好让爷爷吃。我不由笑了,是不是你想吃了?柱子点了点头,接过我递给他的十块钱,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
       不年不节,也不是星期天,我突然就回到老家,让哥哥和嫂子都大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我说,我想接爹和娘过去住几天。娘从屋里急急走出来说,你爹他一大早提着个破布包,匆匆忙忙地就从家里走了!也不知他犯了那一股邪劲,嚷着吵着,说要去找你算账。
       我大吃一惊,真有点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二话没说,用车带上娘和大哥就赶紧地往回赶。在房镇汽车站,我开着车到处找了找,并没有看到爹爹的身影。在县城通往丞州汽车站上,我们也没有他老人家。我心急火焚地开着车就往丞州奔去。我简单问了问爹的病情。娘说,还是那个熊样,不过吃的有点越来越少,脾气却越来越大。
       当我开着车回到卓雅房子的小区时,已经是下午的两点半,我这才发现爹他老人家在小区门口传达室正和看门的赵大爷啦得正在热乎。一家人家这才放下心来。娘接着骂上了爹,你这个老东西,想起咋着来,就咋着。你看你把孩子们一个个给急的。
       爹也感到奇怪,问妈和大哥,你们俩咋也过来了?大哥连忙笑着说,小松开车回家接你,我们一听说他没有在这里见着你,都非常着急,所以我们就跟着他的车一块过来了。爹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了过来。突然,他冲我招了招手,小松过来一下,我问你点事。见爹的手里果然紧紧握着一个破布包,哥伸手很想接过来,可是爹是说什么也不给他。赵大爷笑了,说,从一来,你爸就一直紧紧地攥着这个包,不撒手,就和他的命一个样。
       一看爹冲我瞪起眼睛越来越凶,我不由有一些胆怯了,说,爹,马上就要到家了,你老人要是有什么话,是不是我们一起回到家里以后,再说?娘看着父亲的脸色很难看,也过来帮我的腔,还是小松说得对,在外面咤咤呼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爷俩在打仗呢。快走吧,老头子,你要是有什么事想对儿子说,还是到自己家里去说吧。
       我们仨好歹把爹劝回到了家。根据爹对我的这种厌烦态度,我知道他这次跑过来肯定是有事,而且还不是小事。一回到家,我连忙冲上了一壶茶水,给爹端过来一杯,我顺手想从他手中接过布包放到一边。爹虽然喝开了茶水,但是手里的那个布包还是紧紧地抓着,就是不给我。娘不由地笑了,老杨,这可是在咱自个的家,能丢了,咋的?你懂什么?爹阴沉着脸回敬了娘一句,接着他放下茶盅,就把我叫到了里面的卧室里,转过身来,关上门,还特意地从里面销死。
       我被爹这一连串的怪异动作弄糊涂了,刚想开口,爹说话了,小松,你知道我今天一大早,为啥一个人从老家跑过来找你吗?我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的回答让爹更加气愤,那你今天开着车急急忙忙地回到了老家,要想干啥?我说,我想接你过来,给你老家看一看病!
       叭的一声!爹把那个烂布包一下子就撂到了我的面前,用颤抖的手指着我的鼻子尖说,小松,打小你可是从来不说谎话,你现在就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今天开上车回家,是不是为了要找布包里的这些东西?我被爹的严厉神色给吓坏了,连忙蹲下身来,用手扒拉开了他提来的那个破布包。啊,我的天!想不到这个烂布包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钱!而且全都是一些整齐的百元新币,竟然有十几沓之多!
       小松,你今天一定要给我把这件事说他一个明明白白,这些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钱是从哪里来的?我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也只好实话实说,爸,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啪!爹快速地挥起了他那如柴的手,毫不留情地就给了我一巴掌,你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开着车带回家的东西,你能不知道?
       记忆中爹平时很少打我,让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是,我已经快四十多岁的人了,竟然挨了他老人家一记狠狠的耳光。爹这一耳光力量非常大,脸上热热的把我打懵了。过了好一会,我这才回过神来。我冷静地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看来这些钱一定放在那箱开过封的青岛啤酒里面,让我开车带回了家。
       小松,想不到,你进了城,也当了上官,却渐渐地变成了一个瞎包,下三烂!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做,是要蹲监狱掉脑袋的!我捂着被他揍过脸,连忙就给爹跪了下来,爹,这件事真不是我干的……不是你干的,难道是我干的!小松呀,小松,我是你的亲爹呀!我是亲眼看着你开着车带回家去的,你还专门把那个盛钱盛啤酒的箱子,搬到了我的屋里面,你还死不承认?看我不用耳光揍死你这个王八羔子,下三烂!
       说着爹又用力地挥起手来,吧吧吧吧连续地扇起了我的脸。我双膝跪在地下,连忙抱住了爹的胳膊,委屈地哭了出来,爹,求求你,不要打我了。这件事确实不是我干的……爹气得脸色煞白煞白,他左手揪住我的领子,右手怀着一股无比刻骨的仇恨,再次左右开弓地抽起了我的脸。小松,我再叫你嘴硬,今天我就亲自打死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也总比叫共产党五花大绑地要枪毙你的时候,让我的这张老脸在庄里乡亲们的面前没处搁没处放,要强!
       我流着委屈的泪水,直直地跪在那里,再也不躲避父亲那狠狠扇来的耳光。可是我没有想到爹是这么狠,打我时又这么的有力量。疼痛之中,我不由大声地哭了出了声音,爹,求求你别再打我了,我错了,我已经知道我错了!
       爹再也不打我了,脸上痛苦地扭曲着,并用粗糙的手,疼爱地抚摸起我那已经发木的脸庞。我感到了委屈,也感到了冤枉,更是感到了一种莫大的悲哀,紧紧抱着爹爹的两腿,一直跪在那里,呜呜地痛哭了起来。被反关在卧室外面的大哥和娘,他们早就听到了爹在不住地吵我,打我,可是他们却没有办法进来。也就在这时,只见爹突然用手捂住了胸口,渐渐弯下了腰。我知道爸爸的胃病突然间犯了,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扶住了他,爹,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我连忙把爹扶在床上,随手就打开了卧室的门。娘和大哥这才从外面冲了进来。我连忙说,快,赶快扶着爹去医院。我们七手八脚地很把爸扶下了楼。然后我晃了晃开始发木的脑袋,含着泪水开着车,就带着爹娘,还有大哥来到了丞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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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4-18 19:46: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4-18 19:50 编辑


                                                               一九九二年五月二十九日  天气  晴 (二)

       经过几个科室的转诊,用钡餐透视以及胃镜观察等一系列的检查,医生建议让我们和爹来到肿瘤科。很快,爹在这里确诊为胃癌,晚期,目前已经扩散到肠子上和膀胱上,甚至就连食道上都有。医生严肃地告诉我,老人家最多能再活上十天。
       就像突然间遭受到了雷击一样,我彻底地蔫了。想不到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还是出现了!我非常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一些带着爹,来找大夫好好地检查一下。大哥一听就傻了,他不相信这样,是一个劲地说,爹一直生活在农村,怎么会长这样的病呢?娘深深地叹了一声说,这几个月来我看着你爹有点不对劲,动不动他就使性子发脾气,叹,真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然而躺在病床上的爹脸色看上去好多了,见我们在走廊上叽叽喳喳,他把我叫进了病房,用手抚摸着我的脸庞,说,小松,你的脸上还疼吗?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向他解释说,爹,你老放心吧,那只是一场误会。那箱青岛箱啤酒是别人送给卓雅的,我们要是知道那里面放着钱,我还敢给你老人家提回家?请你放心吧爹,等卓雅出差回来,我就让她把这些钱还给人家。
       爹一听,脸上终于绽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只要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小松,看起来爸爸这一次是错怪你了!说着,爸看了看正打着的吊瓶说,小松,等打完了这瓶针,咱们就回家,我知道我得的是什么样病了,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家里面。
       爹,你就在这里住上几天,权当儿子的来孝敬你一回。你放心,我就是穷家荡产,也要把你的病治好!爹笑了笑,说,傻孩子,我没有这么娇贵,你让我回家去治,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些时日,你要是把我捂在了这里,说不定我早早就会完蛋!看到父亲要走的态度是那样坚决,我也只好说,今天太晚了。爹,你就先住在这里吧。明天,等我们见了这里主治大夫,听一听他的意见之后,再说。
       也许是有点累了,爹和我说完了这些话后之,就慢慢地合闭上了眼睛。傍晚,我把柱子用车带到了医院,他还给他爷爷买来酱鸭脖。爸满含着热泪,在柱子的恳求下就勉强地吃上了一点。晚上,趁着爹睡过去的空间,我和娘还有大哥就有关爸在医院的去留问题,商量了一下。他们也赞成让爹最好回家,因为医生已经明确点地到,爹的病既然已经到无法挽救的这种程度上,药物对他已经毫无成效,放疗化疗也将会徒劳。我说,我们还想等到明天主治大夫来到了以后,再做决定吧。我把娘,大哥和柱子用车送回家中,然后回来就守护在了老爹的身边。
       我琢磨着,这时候卓雅还不往我的大哥大上打个电话,问一问我和爸爸看病的情况怎么样了,可是没有。其实这事也怪我,既然发现那箱青岛啤酒已经开了箱,我就应该往这上面考虑一下,如果我要及时发现那十多万人民币,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了!
       爹睡得很凝,也很沉。应该说老人家的病到今天这种地步,我这个当儿子的有责任,前几年我就想要带着爹爹好好检查一下,可是由于他老人家的固执,和我在许多事情的耽误,以至延误于此。考虑到这我迅速地做出了决定,明天我们就把爸送回家中。再从医院里或从是县医院拿上点止痛的药,就让他老人家在没有痛苦的情况之下,走完自己的人生道路。
       夜里一点来钟时,我虽然疲惫地趴在了爹的病床头上,但是却久久的没有睡意,不由想起了永安的郭师长。他老人家同样是被癌症夺去了生命,没有想到这种病魔今天又要来夺取爹的生命!我正在这样地胡思乱想着,想不到卓雅突然走进了病房。她的表情冷漠,两眼呆直,也不问一问爹的病怎么样了,一进门就倒在我的怀里失声大哭了起来。
       我试图把她从我的肩上扶起来,这才发现她的手上正戴着一副沉重锃亮的手铐。看起来,她的收受贿赂等等问题,到底还是东窗事发了!我连忙告诉卓雅说,那些钱装在一个破布包里,就扔在咱们的家小卧室的地上,你赶快回去拿着,明天一早到市纪委去缴上,就没有任何事了!谁知,卓雅却流着满眼的泪水告诉我说,我一共贪污受贿了有好几百万,那一点钱,根本赎不回我的罪……
       我从爹的床头上惊醒了过来,这才知道,原来这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一九九二年五月三十日   天气   晴

       就这样,我和柱子都请了一天假,开上车就带着爹和娘,以及大哥一块回到了老家。这一路上,我的心情非常沉重,心口上就像压上一块巨大的石块。娘长不断地叹短吁,看起来,她老人家心情最沉重。大哥坐在副驾驶坐上,眼里时不时地泛起晶晶的泪花。唯有柱子唠唠叨叨,和爷爷叙说着学校里的事情。
       包里的大哥大响起,我一边开车一边接起。想不到打来电话的是卓雅,杨耀松,昨天晚上七点多,我往家里打了好几次电话,怎么没有人接呢?我真想狠狠地骂上卓雅几句。但是守着父母儿子,我只好忍下来,昨天晚上爸住进医院里去了,我在那里。卓雅立即大惊问,爸住院了?他老人家没有事吧?我没好气地说,看起来,一时半时还死不了!接着就撂下了大哥大。娘问,小松,你这是和谁通电话,怎么这种态度?
       通完电话,我这才想起随意丢在家里那十几万元钱!反过来一想,爹的命都保不住了,我还有心情去在乎那十多万元钱!由于沮丧我不由产生了强烈的厌世情绪,两行滚烫的泪水,很快从我的眼中哗哗流下。

                                                                                   ·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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