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线索》
文/马云超
那天在鲁南森林公园偶遇一只小松鼠,我摸出手机,连拍好几张,它转动脑袋,故做姿态,好像等我给它留影。俄尔,它留下一句:好了,我该去了!然后掉头钻进树丛,寻不见了。它去了哪里?
它是不是去找寻你?它是我们间的线索。它从我这里丈量到你那里,它丈量我们的情意和距离。它去了哪里?若你看它的身影也要拍下来发给我,一片云从你那里浮来,定在我的头顶,就像它的蠡测工具。
在它站立之地我站立很久,它是你的使者,毛茸茸的小精灵,拖着彗星一般的尾翼。它穿过重重岁月,涉过阵阵云烟,它取走了我的一封无字信,信封和信纸也没有。它衔在嘴里,向你奔去。
你在庭院里或者小公园里会遇到它吗?你会的。你在护城河边或婉月绰然的夜晚会遇到它吗?你会的。在你神不知的时候,它把这封信送到你手里。它悄然消失。它是神秘的。当你猝遇,那是它现身给你。它也会这样:转动脑袋,眼睛晶亮。你会听到它在低问:这模样妩媚可爱吗?这背景深浅适度吗?
依旧会消失,像时间,像年华。依旧是记忆,像落花,像青春。有一只小松鼠我们之间穿梭,没有什么不能牵带来,也淡去了聚散的悲欢。现在就伫望,现在就用扑朔的睫毛编织一只小松鼠吧。让它蓦然出现在眼前。蓦然。这分惊喜和诧异。这篇童话和传奇,让它从你的春水出发,跋涉到我的秋水。江湖沉落了枯草斜阳,那是秋风弥漫,我们彼此担忧的,这条灵动而纤弱的线索。
何时?我们把起点和终点合一,如小松鼠一对会说话的眼睛,说出同一句:走,渡江去!
《梅溪: 沈健和我》
文/马云超
我想用这些纤美的溪流编织一只篮子,里面装满剔透的星星、我穿上洗得发白的青衣,守在一座石桥旁边。等一个人或等一片风。我想举出一棵波浪给路人炫耀。我爱看风把它吹成水滴,撒落陌生人的衣角。
我模仿你住在梅溪。我模仿梅溪向东蜿蜒。我感觉有一片大泽眺望我的眉睫。我模仿你回到六岁。回到一百米外的村庄。道路总是湿漉漉的,像水路。我模仿你路边放一艘小纸船。悠悠啊,沿着血液流到内心深处的天边。
我抽取篮子上的一弯溪流,赠予你的背影——走路踏踏奏鸣的女子。我悄悄在你的耳畔扩大溪流,让你听见涛声。你的耳环摇曳,诞下了风。我只是绮梦在身的过客。我抚摸着汀草和船舷。我要把你演义成另一位过客。在暮色浓重前,在朝代不曾更迭前。
梅溪,记得我与雪花相携并肩绽放,记得我的衣袖单薄飘零。沈健,记得我无需化装扮作你萌动的六岁,记得我深浅走进你与梅溪的一篇传奇。记得啊,水土是时光的支流,星辉是太阳的柔条。现在你可以回溯我的种种细节,记得雨季趁小木船去看凄迷的莲,她就在对岸。
《忆江南》
文/马云超
一
江南细雨好像研碎的泡沫,又好像湖水溅起的芒刺儿。平平仄仄走在青石板路上,心底古意就堆得浓郁了。若是向晚,若是长廊尽头有木屐踏踏走来,你会遇到西施或恍若西施的人,长长的水袖就像舞台上那样,那样悠长,就像真丝的生命飘过几千年,只为目睹我们素常心底那微微的涟漪,纵是些许凉意定要赶来给以安慰的。
记得无锡蠡园,坐在古旧的美人靠上,我拿出陶瓷博物馆买来的“水上漂”,接了满满一壶的细雨,呷饮着、品味着。竹叶似有还无的颤动,吴侬软语萦来绕去,就觉得陷进了地理和历史的棋局,仿佛美人和英雄正在交换虎符和织梭,豪情和婉约潜移默换。细雨霏霏的,把前路和归途点染成了一幅水墨画,一泓太湖水,像一片留白,几点隐约的水鸟悬浮着,它们的祖先也曾和我们的祖先栖居一处。在彼思此。人间种种迹象不过青草野花般年年弥漫而过了。
二
那把斜憩在书架上的团扇估计没舍得用吧?你要拿在手里摇动起来的,你知道,那样你就会跟随一摇一动,进入悠悠古代的。那时的杨柳风和蝉鸣也一动一摇而来,而你需要一只荷枕承载困意和幽梦。即使睡着了,你也要捏住扇柄,不要放下。那是生命里美妙的一笔,古今通用的。
你书架上的陶艺品琳琅可观,可见你收集斟酌的耐心。我对一种事物除了诗歌总不能久持,总是跳来跳去,就像青蛙总觉得那片荷叶好过这片荷叶,总是这条波浪涉过那条波浪。就是诗歌我也总觉得下一篇好过这一首的,总不敢明目张胆推置自己的诗歌。我想,写下去的勇气,这个坚忍的过程,就是一件艺术品吧!我惧怕破了谜底,反而诗意和美好都减损了。你赠我的几颗雨花石,闲时我就泡在水里,欣赏它们神秘的花纹,想象江南细雨中它们会不会抽芽儿;想象它们在你的注目下,会不会栩然摆动。这时心就涟漪开了,从此时到彼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