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之味

空谷幽兰

                                                                        粥之味
                                                                   张店   赵蕴霞
       日暮，看看时间，照例拿起电饭煲的内胆，倒上清水，开始熬粥的准备工作。食材随心配搭------山药红枣小米或者地瓜玉米面.......忘了这是从什么时间养成的习惯？因为身体原因，这几年，晚饭可以没有肉、菜，可以不丰盛，但一碗熬得浓稠可口的粥确是必不可少的晚餐主角。在我眼中，粥是妥帖肠胃的好朋友，更是我食疗中最重要的一种调理方式。
    两碗粥端上桌，这是遵照老父亲说的食疗方，用山药红枣枸杞加小米慢火熬成的，红黄白，看着悦目清新，食欲先有了几分。一盘清爽的鸡毛菜炒香菇片，老公得意地拍了照，发给女儿，女儿神回复：噫！怎么过得跟揭不开锅似的？老公急忙解释：我们这个年纪，晚饭少吃比多吃好，不吃更好。山药粥配青菜，很适合。此刻，女儿正在香港的某精致餐厅里计划着一顿精致味美的西式晚餐。在她的理解中，以粥做主食就是生活俭省的表现。
       在女儿学习生活的那座国际化大都市中，传统与现代、民族与国际、科技前沿与保守迷信，思想纷繁复杂，饮食中西荟萃，如万国的美食博览园。每次去，在临街密密匝匝的中西餐馆丛林中，我们都特意带着女儿寻觅地道的粤式餐厅，吃一吃精美的粤式早茶，喝一喝浓稠鲜滑的潮汕风味的鱼生粥，或者一碗港式的鲜虾云吞面，让浓厚的民族风情的味道刺激 一下女儿的味蕾。每逢端午、冬至和腊八，都不忘提醒她去超市买香甜的豆沙粽，去附近的山东饺子馆吃盘水饺，喝个腊八粥。这些食物是传统时节的仪式感的东西，女儿生活的世界距离我们已远，可是总希望她的心里被一些温暖的、情怀的东西牵系着，灵魂不会走远。

       一碗普通的粥伴着我的日常生活。说起来，一是身体和年纪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少年之前的记忆绕不开这碗粥。那个年代，古城青州，许多百姓家，早餐的习惯，几摞煎饼、一盘猪油炒过的扁豆疙瘩丝咸菜，就一碗热乎乎甜滋滋的玉米碴地瓜粥，这些看似简单朴质的食物，却是能让你吃得冒汗、肠胃最舒坦不过的早餐。奶奶疼惜孙儿，偶尔还会给我们姐弟做点特别的美食打牙祭，比如说，那个年代稀缺的大米粥或者一碗萝卜丝虾皮蛋花疙瘩粥，那香香的味道历经了三四十年，依然暖在心空的某个角落。年岁日深，对于老家的思念愈甚。有人说家的味道是父母做的饭菜的味道，这里面是否也包含了一碗家常粥的味道。
       一碗粥里有家的味道，更有着婚姻的味道。喜欢看一锅粥在炉火上的翻滚酝酿，在徐徐升腾的谷米的香气中，感受着 人生的烟火气息。熬粥的过程像极了长相厮守、相濡以沫的婚姻。原本不相干的食物，在水、时间和热量的几重作用下，渐渐退却坚硬的外壳和棱角，坦露出自己的内心 ，相互热情地拥抱、融合，最终达到水乳交融、你我难分的境界。想起这几年的结婚纪念日，没有鲜花与钻戒，也没有丰盛的晚宴，只有明黄的灯光下，我与老公相视对坐，双手捧着粥碗，在新闻联播的背景声音中，一口口细细地品咂这虽不浓烈却醇厚悠长的温情。
      对于粥的日渐依赖 ，让我不免联想得多一些。清朱柏庐《治家格言》里有句至理名言：“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把粥放在首位，可以想见他们心底对于粥的至深感情，粥对于他们生活的至关重要。翻看这个国度五千年的灿烂文明，也是粥作为国人最重要的的三餐主食之一的发展史。粥的起始源自“黄帝蒸谷为饭，烹谷为食。”从古至今，虽然中华美食流派纷呈、源远流长，世人皆知。可是普通老百姓的历史记忆里更多的是清粥、瓜菜当主食的清苦生活。大多数国人生活富裕幸福的日子不过二三十年的光阴。粥作为一种半流质的食物，是智慧的古人在食物贫乏的发明的能勉强果腹的一种生存之道。后又被宫廷贵胄及孙思邈、李时珍等历代医家着力推崇，成为重要的养生食疗的饮食方式。一代代的国人苦中作乐，变着花样让粥的滋味变得丰富多样，香糯可口，让简单的食材在时间的熬煮中变幻出 复合美妙的滋味。南瓜粥、玉米碴子粥、腊八粥、小米红枣粥、八宝粥、鱼片粥、皮蛋瘦肉粥........，一碗粥，从关东大地到南国街巷，从齐鲁沃野至秦岭蜀地，养活了祖祖辈辈、世代子孙。粥对于国人的发展历史可谓功劳赫赫。可惜，如今许多被肯德基、麦当劳、牛奶面包喂大的年轻人，不知还有多少人喜欢以粥为主食，还有多少孩子铭记范仲淹“断齑画粥”的励志求学故事。更有几多年轻人正为僧多粥少的巨大就业压力所困扰。物质的极大丰富给我们的饮食带来了充裕的挑选余地，麻辣烫、关东煮、凉皮、冷面、火锅、肉蟹煲、自助餐......想吃什么随你心情。年轻人正越来越多地远离清粥小菜的生活，他们享受着国际化的人生，衣食行，许多人跟风哈韩膜日，尊美迷欧，只是对于脚下这片太过熟悉的热土，似乎是久在芝兰之室而少闻其香。
       我无意贬低年轻人的喜好，只是在物质日益国际化的今天，我们内心还应该坚守些什么。感觉民族味越浓厚的东西才越具有传承发展的价值。偏爱一碗中国式的粥，如同倾心守护着生于斯长于斯的这片故土家园。当经典国学强势回归，节假日里有更多的唐诗宋词、四书五经为伴，孩子们不再沉迷于洋快餐的味蕾诱惑，如粥一样的中华美食文化在神州大地备受崇尚，我们的生活里才会有更多鲜明本土的民族特质，我们的人心才会更加自信和凝聚。粥是开放、融合的，也是积蓄着巨大能量的，温暖脾胃厚养身心，五谷的精华蕴育了生生不息的民族，勤劳、智慧、坚韧、包容，中化文明也才拥有了兼收并蓄、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核。
       粥如土地般厚德载物。爱国诗人陆游一生坎坷却得以高寿，在那个时代是少有的，除了他的乐观旷达的性情，对于饮食他也颇有心得。他的一首食粥诗道出了自己的长寿之道：“世人个个学长年，不悟长年在眼前，我得宛丘平易法，只将食粥致神仙。” 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与家人时时慢品粥之妙味，滋养身心，培固神元，努力延伸人生的长度，让婚姻、事业与生命一起争做时光中的不老松。
      

云止于水

从熬粥写起，有岁月绵长的味道。问候，幽兰，春天好。喜欢粥的那份醇厚，糯软，香甜，浑然和美好。

空谷幽兰

云止于水 发表于 2018-3-7 10:37
从熬粥写起，有岁月绵长的味道。问候，幽兰，春天好。喜欢粥的那份醇厚，糯软，香甜，浑然和美好。

问好云儿~感谢赏读美评。还记得上次初见时的惊喜与美好。你文采飞扬的谈吐颠覆了我之前的想象，你的性情好像山间欢快流淌的清泉，无拘无束，快乐而畅意。很高兴与你结识，也祝贺你在写作上取得的丰硕成绩。祝你在文学的天地中飞得更高更远，带给我们更多绮丽多姿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