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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是妈妈长久的等待,是抑压在心里的渴望,更是一种心灵慰藉。
(一)
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是第一个没有父亲的春节,我还没想好如何过。
去年中秋节时,爸爸还没有住院呢,我买了月饼、糕点、阳澄湖大闸蟹还有酒,我吃了两个大螃蟹,吃完了舔舔手指头。父亲看着我笑,把我吃不净的蟹腿又重新咬着吃,嫌我浪费,然后我们吮吸一口蟹钳就干一口酒,他聊他年轻时生活的不易,他说的认真,我听的索然无味……现在,无论我想听不想听,那些往事都随父亲长眠于地下,永远埋在黄土之中。中秋节后爸爸住院,腊月二十八出院,年三十,我倒上酒,对爸爸说:“爸,你吃菜我喝酒。”可是我还没端酒杯呢,爸爸说:“你们吃吧,我累,全身疼,想去躺一会儿。”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此时,爸爸已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如果,如果,父亲您回来再说给我听,我一定好好听认真听,叹息着您的烦恼忧愁着您的悲伤……
父亲走了半年了,我试图不去提及任何有关他的信息。一直逃避,不敢去看父亲留下的任何东西,不想揭开血淋淋的伤口,不愿看到与父亲相仿的老头从我面前经过,不想听谁家父亲怎么疼爱孩子……
前几天开车进入车库,看车库的大爷跟在我后面,不停的跟我说:“闺女,你若有啥事找我啊,当初我和你爸爸一起给你买的车位,这位置多好,刮不着蹭不着,你还嫌不好,你爸爸说你脾气犟,以后你下班回来晚了我送你,你爸爸说你进车库害怕,你下班晚了他就和我啦呱等着你……”
我说好啊好啊谢谢大爷,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二)
妈妈自从爸爸去世之后便很少出门,过年了,按照当地风俗,父亲去世,年后不能走亲戚。妈妈想念我的舅舅,于是年前我送妈妈来舅舅家小聚。或许,妈妈孤单太久了。
仿佛昨日再现, 去年也是这样的天气, 我的父亲和舅舅相约今年来相聚,爸爸说他还能大口喝酒就能活到九十九。
妈妈先见到二舅,他们见面都在掉眼泪,我妈诉说,二舅边听边流泪,有关父亲和舅舅们在一起的片片往事,叠印成永不褪色的画面,一张一张在播放,感慨人生之短,时光易逝。大舅耳朵失聪,我妈得趴在他耳朵上大声说话他才能听得见一点点,但是这并没有妨碍他们之间的交流,还没说几句,大舅就红了眼睛,不停的嘱咐我照顾好他的妹妹。他们的见面充满忧伤,不停的谈起爸爸,  两个老舅,一个79岁,一个77岁,都很喜欢我爸爸,爸爸有豁达大度的性格,尽管艰辛一世,但勤劳一生值得大家敬重。回味起诸多往事,阴阳两隔的世界,残酷而无奈。
此时,我心中郁结的淡淡忧伤又随之而浓重了……我说出去走走,留他们兄妹好好叙叙旧吧。
(三)
走在乡间的路上,已经有了春天的痕迹。花没开但已经泛绿,草依旧,田野依旧,树林依旧,就是山上多了一个个坟冢。那是谁家的?黄土里埋的是谁的父亲?母亲?我走过去,鲜艳的纸花在风中摇摆,不管谁家的,大风起兮,魂归故里,我鞠了一躬,转身上山。
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暑假里把我送到姥姥家,我的爸爸总把我当男孩子养,从不拘着我。于是爬树上墙钻山洞,女孩子不做的事情我都做过,一个假期我都在山里度过,山上的任何能吃的我也都尝过。等到开学,同学们都会笑话我晒成黑人,我好像也不生气,因为我玩的太快乐太过瘾了。每次爸爸妈妈来接我,我都是哭了又哭不想回去,有时候表哥表弟们就帮我求情再多待几天,甚至把我藏起来,爸爸妈妈往往拗不过我们就再次来接。现在想来,山里的生活对我诱惑太大了。一切都是那么的原生态,没有钢筋水泥的冰冷,一切那么健康,那么让我流连忘返。
爸爸曾经说在这儿盖一所房子,等到外孙上了大学,他们就来这儿安度晚年。哎,现在爸爸不会来了。我坐在一块干净光滑的大石头上黯然神伤。岁月无情,无论是谁再也回不去了。
山上人少,寒风阵阵,凄神寒骨,一路小跑回到舅舅家,他们已经不哭了,忙着吃饭。舅舅准备了自家种的南瓜、枣、白菜、各种豆类谷物等,满满的装了一车,临走时再次嘱咐我照顾好我的妈妈。
车子开出去很远了,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夕阳下站在地头上朝我们挥手的舅舅和舅妈。
下次再来,还是我和妈妈了。老爸,你也不说话,你若不来,我们都很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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