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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满院过大年
张志成
初夕夜,我总是和鬼神在一块儿过的。
当地的风俗习惯是,年三十的傍晚都要请老的。燃着三柱香,走到村头上,朝着祖坟的方向作个揖,请着祖宗们回到正房里,把香插在方桌上的香炉里,桌子上摆上过年的各种食品,方桌左右的椅子上已经坐上祖宗,故任何人就不准坐椅子了。不过我的两个儿子不听话,看不到的功夫就会站到椅子上,幸亏老张家遗传的就是脾气好,从来没有人呲拉过他们。
等一家人吃完了饭,就可以送老的啦,在院内烧纸钱,门外放鞭炮,朝着桌子磕上三个头了事。通过改革,现在不时兴请了,直接到公墓上坟就是了。
然后是请灶君,和请老的一样,所不同的是得燃四柱香,朝着西南方向的天上请下来,再烧纸放鞭炮和磕头,把新买来的灶君贴在靠炉灶的墙上,灶君爷爷一年地吃喝就算有着落了。
最难熬的是看《春晚》我们越来越老,春晚的编导们可越来越年轻。我不相信有鬼,每逢春晚,却愿意听为鬼们唱得歌,比如《红军组歌》,比如交响乐《黄河》等,有可能苦苦等上一年,到头来却只能摇摇头。记得好像是2016年的春晚吧,连看加听了一首舞曲《万泉河水》,心情激动,拍手大赞:“就数今年的春晚好看。”
我们家是分两派的,我老婆啥也信,却不知道信谁。我啥也不信,却知道应该给谁磕头。过了零点,外面的鞭炮连天介响的时候,她就逼着我去上供。这个点上供可是个苦差事,在天井里摆上供桌该供养谁呢?供养完了天爷爷,就得换一遍供品再供养地奶奶,可是后面的神仙一串一串的,到天亮了我也捣鼓不完,手指头非冻下来不可。幸亏老婆看不出来,就挑几位重要的神仙办办就行了。
年岁长了,这样也觉的麻烦,就想了个招,用一桌供品一炉香,烧纸的时候一沓一沓地分着烧,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这是天爷爷的,这是地奶奶的,给财神老赵一份,给门神老蔚和老秦一份,还有镇宅的石敢当,还有捉鬼的钟馗等等。
有一年我老婆的同事到我家说:“你家老张身体不好,是扎葡萄架时惹着了太岁。现在太岁的位置是在你小楼的西北角上,他的级别相当于现在的县长,过年的时候也得给他烧上一刀纸。”打那时起,每逢上供的时候,我老婆就逼着我也得给太岁上供。
轮到给太岁烧纸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嘿嘿”地笑出声来。那年安徽的一位算命先生说我有替子,在一块砖上胡画八画地弄了许久,算是我的替子,就埋在小楼的西北角上,岂不是和太岁县长住在一个旮旯里了?给他烧纸不就是给我自己烧纸了吗?算来不亏,不亏。
就这样鼓捣完了也得一个多小时,不但双手冻得生疼,浑身也快冻成冰棍儿了,也着实吃亏了吧?
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不愿意干这事儿,毕竟还是人有办法,我就把一摞纸一块儿烧了,磕上几个头就了了。
想不到被老婆发现了,就问我说:“你原来都是一份一份地烧,今儿格你怎么一块儿都烧完了?”
我只得说:“靠,天爷爷领着天上的,地奶奶领着地上的,就全了,让他老两口儿看着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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