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诗歌十五首原文及原创翻译（三）

归去来兮

蒲松龄诗歌十五首原文及原创翻译（三）

张店 侯念忠

养猫词
一瓮容五斗，积此满瓮麦。儿女啼号未肯舂，留粜数百添官税。鼠夜来，鸣啾啾，翻盆倒盏，恍如聚族来谋。出手于衾，拍枕呵骂：“我当刳尔头！”鼠寂然伏听，似相耳语：“渠无奈我何！”因复叫，争不休。猫在床头，首尾交互；鼠来驰骋，如驴齁齁。推置床下，爬枨依然弗顾；旋复跳登来，安眠如故。怒而挞之仍不悟，戞然摇尾穿窗去。
【翻译】
一个能容五斗米的瓮，装满了麦子。（我的）儿女们饿得哭号不已，（我）却仍不肯去舂，是因为要留着这些米把它们卖掉来充当官税。老鼠们趁夜来偷，发出啾啾的声音，翻倒了盆子盏子，好像集合了同族的成员来开会商议一样。（我）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拍着枕头大声呵骂：“我要挖了你们的头！”老鼠们安静地趴在地上听着，（没多久，他们）好像窃窃私语：“他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于是又开始啾啾的叫了，相互争夺（我瓮中的米），无止无休。（我的）猫就在床头，（它）首尾相接，曲身卧睡；老鼠们来往奔驰，（它）却头像驴子（一样酣睡，鼻子）发出“齁齁”的呼噜声。（我）把它推下床（让它去捉鼠），他爬起来，碰到了（老鼠），却依然不管不顾；之后又跳到床上来，安闲地像从前一样睡觉。我气愤地打它，它仍然不醒，一边叫一边摇着尾巴从窗户跳到外面去了。
这首杂言歌词所写的猫，听任鼠患猖獗而不顾，先是安然贪睡，继而受责而逃，它讽刺了受人民豢养而置人民患难于不顾的地方官吏。
贻希梅
青青蕙兰草，结根在岩穴。佳人怜幽芳，采之佩玉玦。玉玦尚可把，幽香不可掇。怀刺已三年，开怀字迹灭。热受恶木阴，志士良不屑。平津设草具，故人责疏节。人情贵异物，习处交情亵。
【翻译】
郁郁青青的蕙兰草（就像那德高之士），扎根在山崖上的洞穴里（就像高士隐居在深山里）。贤能之士爱惜它在幽静之处所开出的花，把它采摘下来挂在玉玦上。玉玦尚且可以把玩在手，可这蕙兰花的幽香却不可以采掇。怀里揣着的名帖已有三年了，拿出来的时候，名帖上的字迹已然消失漫灭。觉得热了，到恶树下接受树荫的遮蔽来乘凉，这是有志之士所轻视的行为。当年平津侯公孙弘设置粗劣的饭食招待故人，故人责备他待客之礼简单怠慢。人们大多以异物为贵而结交新友，但当两个人处的时间久了，交情却轻慢疏远了。
这首五言古诗，先用比喻手法，说明为人应坚持德操，馨如兰蕙；再用史实典故，说明不应与世俗同流合污而屈从于人。作者勉励李希梅，也勉励自己。
弹乌行
古河阳，树青蒼。树上多乌，乌来成行。饥上老牛背，牛背啄为疮。得食来归，拄嗉撑肠，时时噪屋角，鸣高堂，其声大恶，儿女唾之云不祥。逐乌乌不去，惊乌乌不顾。安人挟弹来，哑哑飞上树。树上敛羽毛，侧首窥以目。弦声急，弹飞流，一乌中弹，群乌不敢咻。有乌大觜，睛似穿窬，悍不畏人，时来堂上啾啾。告尔勿啾啾，今日不比往日，堂上怒时刳尔头！
【翻译】
古时候的河阳，树木众多，林荫茂盛。树上栖息着很多乌鸦，这些乌鸦飞来飞去，成行成片。它们饥饿了就飞到老牛的背上，把老牛的背啄得疮疤遍布。乌鸦得食返巢，把嗉囊和肠胃撑得肥鼓溜圆，它们时常在屋角、在高堂鸣噪不已，叫声甚是难听，小儿女们鄙弃它们，朝它们吐唾沫，说它们是不详之兆。可是，撵它它不走，吓它它不理。安人（河阳令潘岳的字）拿着弹弓来了，乌鸦们吓得飞上了树。在树上敛起羽毛，歪着脑袋窥视着他。潘岳拿着弹弓，拉弦发弹，一只乌鸦应声坠落，所有的乌鸦不敢再喧哗叫嚷。有一只大嘴乌鸦，长着一对强盗一样的眼睛，十分凶悍，毫不畏惮，仍然时不时地飞到厅堂上来啾啾乱叫。告诉你，不要再啾啾乱叫了，今日不比往日，要是惹得县令张嵋生气了，小心砍了你的头！
这首杂言歌行所说的乌，象征了淄川当地的豪强恶霸。他们把持官府，危害人民，结党为恶，肆无忌惮。其中首恶分子，甚至不畏国法，滋闹公堂。作品借潘岳挟弹除乌，歌颂了县令张嵋严明的吏治。
口号
青苗遍野麦输芒，南北流人道路僵。为问播迁何自苦？月中传说要征粮。
【翻译】
青青的麦苗长满田野，可当麦子成熟的时候，南来北往流离失所的难民却尸横道路。问那些苟活者，为什么流离迁徙自讨苦吃？他们都说，再不赶紧走，本月之内，官府就要来征收粮食了。
这首七言绝句，写灾荒未尽，统治者即准备征粮剥削人民。逼得人民流离死亡。
廉叔行
廉叔盖，过长街，舆马簇簇钲鸣筛，如曰开门神君来。父老伏道旁，欢喜相徘徊。博赌儿，惊颜如死灰。触公怒，颈项为梏；梏以木，朴以竹；竹上多刺，刺入肤，伤入骨；血下累累，痛不可触！归到家，怆欲哭；父子惨不欢，爷娘言败辱。我言云何子不悟！早知如此，业已计子熟。上床面向壁，一夜咿嚘深其目。乱曰：“东村妪，告语西村妪：昔儿博时，侬冬月无袴；今日儿得钱，为侬买絮。但愿廉叔迁，仍愿廉叔住。便将县尹封为公侯，赐之蟒与玉。家有莎草园，园中莎草长成树；树结果，果卖钱；钱足养老，方许廉叔去！”
【翻译】
县令张嵋坐着车轿，路过长街，车马丛丛，锣声阵阵，好像在说贤明的官吏到来了。县里的父老乡亲伏在道旁，高兴欢喜地流连徘徊。县里的赌徒们，听了这个消息后惊吓得面如死灰。他们因赌博触犯张公让他生气，被颈带木枷；枷是用木头做的，同时受到了用竹杖责打的刑罚；竹杖上遍布木刺，杖责时木刺入肉，伤痛入骨；鲜血汩汩直流，身体痛得不敢碰触！回到家里，赌徒悲怆欲哭；父子相见，悲痛不欢，父母都说这是败坏家声，辱及祖先；还说，过去我们无论怎么说、说什么，孩子你怎么也不醒悟呢！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我们已经为你考虑过很多次了。赌徒们上床面壁，一夜咿嚘不已，两眼眼窝深陷。结语：“东村的老妪，告诉西村的老妪：过去我儿子赌博的时候，我冬天没有裤子穿；现在儿子不赌博了，挣钱了，给我买来了棉絮。我只希望张县令提拔升迁，仍盼着张县令还在我们县任职。便是让张县尹封为公侯了，赏赐给他蟒袍和玉带。我家里有莎草（一种不可成树结果的植物）园，园中的莎草长成了树；莎草树结出了果，果子卖了钱；钱足够用来养老，只有这样，才答应张县令离开我们！”
这首杂言歌行是歌颂淄川县令张嵋的。歌颂的重点集中在禁赌上。博徒经过张嵋的惩罚教育，改邪归正，挣钱养家，父母饮水思源，感念张氏之德，但愿其升官，不愿其离任。作品写得形象真切、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