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草药香

云止于水

幽幽草药香

博山 云止于水

多数时候，午饭是和爹娘一起吃。我骑着单车，一路看着风景，远山，树木，村庄，河流，花朵和落叶，如脱笼之鹄，哼着自己喜欢的歌，或者吹着口哨，那一刻我成为自然的一部分，自在，安然，虽然匆匆。人可以生如蚁，美如神。家里，黑木门是敞开着的，有饭菜的清香早就飘到街巷里。心里溢满了愉悦。

多是自己喜欢的。娘知道我喜欢素食，米粥粥，青菜，每日都是必不可少的。可是今天一回家，黑木门是锁着的，开了门，三轮车也不在，大门楼里空荡荡的。

爹和娘去镇上看中医了，说会晚些回来，需要等医生把药熬好了，装在密封的塑料袋中，回家直接喝就行。以前，娘有痨病，每到冬来，就咳嗽憋闷得喘不过气来。爹从邻居那儿讨来的一本中药书，爹照着里面给娘开了药方。去药铺拿药，还自己去山坡上刨药，洗净了，和买来的药放在一起，在土灶上放一个小小的砂锅，烧火熬药，闪着蓝色火焰的火苗舔着锅底，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的砂锅上放一个几根高粱绑起来的小炊帚，把药压一压。院子里，四处飘散着淡苦的药香，不知为什么，特别喜欢那种味道。或者不喝药，仅仅闻一闻，那山野间草木一起熏染出来的味道也有益身体。等药煮好的时候，就用小炊帚贴着砂锅，倒出来，浓烈的药香氤氲而来，药渣不能倒了，需要再熬煮一两回，才倒掉药渣。那些各种形状的木片什么的，倒在院墙上晾晒，有一种古老的意趣。

《红楼梦》中有好多中药名，白术、云苓、白芍、熟地、当归，连名字都那么好听。跟着爹，知道了白萝卜的种子是一味中药，叫莱菔，还有好多山野里常见的草药，其中有一种乡里人叫鬼蒲扇的，很美的花草，修长宽大的叶子，如鸢尾，不知为何有这样的名字。它一般生长在幽暗之处，生命力很强。可是，现在去山坡上，却很少见到这种植物了，它还有橘色的秀美的花朵，看到鸢尾就会想起它的叶样子。

后来，娘的痨病在吃过几年中药之后，竟奇迹般好了。爹是娘的医生，两人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地里家里形影不离，想来这样平淡的日子也真的很美。

时间很短，来来回回家还是那个吃饭的时间也不过半小时。我赶紧去找了两个辣椒，一红一绿，切了一根葱，开了电热锅，等锅热了，放油，把辣椒和从放入锅内，推到一边，打上两个鸡蛋，撒上盐，出锅。色泽倒是鲜明，白的、绿的、红的、黄的，辣椒厚嘟嘟的，吃起来味道好极了。博山人天生会做菜，也许是真的，即使不真正去学烹饪，依旧可以在食材充分的条件下，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个人，面对着爹娘坐的方向，静静吃。饭后，锁门离家，不敢稍作停留。

下午回到家，看到两大袋牛奶般中药，爹说没想到花了那么多钱，只带去了二百多，还不到一半，下次去再给。中药可以吃八天，每天两次，一次两袋。我说，不贵，住院的花，一个人一天就比这还多。他们一人拿出一个大碗，烧开水，把袋装的中药放到里面，等一会就热好了。爹如喝奶一半，剪开口，对着就喝下去了。娘则取来一个小碗，将袋里的中药倒出来，正好一小碗，端起来一口气喝掉。先前听娘叮叮咚咚敲打什么，原来是冰糖，喝完中药，含上一两块冰糖来冲淡苦味。

药第二周就喝光了。中午我回家，又是门扉紧锁。现在居然回想不起我吃了什么 ，人的记忆总是选择性遗忘，无关重要的不会记取。还未吃完饭，就听到了三轮车的声音，接着娘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云，你咋吃饭啊，俺回来晚了，拿那药掺和了。”我赶紧出门去看，爹在车兜那儿站着，一边数落娘：“你也不管闲事，坐在后头干啥来。”车中，两袋药都装在红色塑料袋中，山路颠簸，娘只顾扶着车了。两个袋子里的药都颠出来了，掺和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我劝爹反正事情已经如此，只要大部分没有掺和就行。看爹在摸着一包一包的中药，真是无可奈何。

下午回到家。居然事情峰回路转，那些药给分出来了！我好惊喜。爹说他的药是热，而娘的药是微温的，他摸着他袋子周围的药，其中有一包不大热，一想那应该是娘的。他就一包一包摸着，分开了彼此的。我笑起来，中午的束手无策终于解决了。心下释然。

一周后，爹娘的药又喝光了。周五是去开药的时候，姥爷去世了，爹和娘都去处理丧事，药就搁浅下来。周六，爹和娘要去拿药了，天这么冷，有些担心他们。晚上打电话，才七点多，爹说一句喝药睡下了。听到娘轻声说，回来时天冷。这世上，真正惦念自己冷暖的，或许只有父母了。

在灯下，敲下文字，靠近窗户处，微冷，窗台上摆满了花草，麦兰、碰碰香、吊兰、鸳鸯茉莉，都泛着绿油油的光泽。而我鼻翼间，氤氲着淡淡药香。

云止于水

人可以生如蚁，美如神。

慈影寂然

幽幽草药香，脉脉深情长。

云止于水

慈影寂然 发表于 2017-11-25 19:29
幽幽草药香，脉脉深情长。

感谢您的阅读，留评，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