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逝去的

恍然大雾

致我们逝去的

文/临淄 冯景武

    2015年9月3日，全国人民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暨中国大阅兵之际，是我从临淄风尘仆仆跑到周村工作的八周年纪念日。

    酒酣耳热，信手写诗一首：八年鬼子已休矣。吾尚西游无终时。嗟夫蹉跎慨白发，步履如轮囊如洗。寒刀尚在纸上舞，洗手久离笔墨吏。举杯万世轻谈笑，且在醉乡谱旌旗。

    女儿把我这些年来的文字做成了一本书，作为我42岁的生日礼物。书很粗糙，更粗糙的是几十年来积累的一篇篇文章。嬉笑怒骂，玩世不恭，消沉颓废，满纸荒唐。细细把玩，恍然如梦。

    前几日参加朋友父亲的葬礼。一位非常乐观开朗的老人，满脸红润，声若洪钟，精神矍铄，一路说说笑笑着，突然就走了。生命在呼吸之间轻轻转换，人世的沧桑或者荣耀不过一缕青烟。

    但是活着的人毕竟还要活着。

    朋友和我在同一家单位上班，为了照顾多病的父母，十几年来长期上夜班，只为了白天能多点时间照顾老人。

     2007年老父亲突发脑溢血，在医院昏迷了22天。20多天的时间里，朋友寸步不离，昼夜守护。妻子每天送饭，有时看到他斜偎在医院的躺椅上睡着，脸色干黄，头发蓬乱，没有血色的唇角下垂着，偶尔抽搐，仿佛受了委屈在梦中哭泣的孩子。远远的，看他蜷缩在那里，又瘦又小，如果不是胸膛的起伏翕动，真像是一具尸体。

    朋友的妻子后来无数次的跟我说起这些。朋友的妻子每次都是把饭菜轻轻的放下，坐在朋友的身边，默默的看着他。朋友身子抖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眼神飘忽不定，茫然无助，直到看到妻子，才猛地一亮，回过神来。

    朋友说，那是我最累的一段日子，也是我今生最幸福的日子。朋友这么说的时候，眼里噙满泪水。

    那时候朋友和妻子都在我们单位上班。朋友的妻子是个典型的东方女性，俊秀、温柔、善良，话不多。朋友家里的温馨热情，让驻外工作的我倍感温暖，朋友妻子的温雅安静，让我们几个羡慕不已。

    朋友的老父亲出院以后，身体明显不如以往，神志偶尔混乱，语言无序。老母亲还好，身体硬朗，心态乐观，只是腿脚不便，多年的膝盖硬化。

    朋友卧室的门边始终摆放着一辆轮椅，一副拐杖。朋友说，阴天下雨天不好的时候，母亲的膝盖不能走路了，用轮椅推，父亲用拐杖；风和日丽天气好的时候，带两个老人去楼下遛弯散步晒太阳，父亲用轮椅推，母亲用拐杖。

“我在楼下把轮椅摆好，先把父亲背下来，安置好了，再去背老母亲”，朋友很平淡的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刚出院那会儿，我都是背着他去厕所，怕躺久了不好，我背着老父亲在客厅里遛弯儿，看我的腰，就是那时候压弯的。”朋友开着玩笑，我们却陷入极大的震撼。

    朋友家住四楼。

    朋友在工作之外的所有精力、生活，全部围绕着父母伸展。

    这时，朋友的妻子从单位辞职。朋友说，她嫌我挣钱少，给一个小老板打工去了。她开心就好。朋友一脸的歉疚，一脸的无奈。这是2009年的冬天，我们围坐在周村流行的“煮锅”炉前，温热的气息氤氲漂浮，大声的说笑，放肆的喝酒，却遮掩不住我们每个人心底里的凄凉。

    后来断断续续听朋友说起妻子的故事：从员工到主管，再到单独配车，升迁区域经理，负责外地销售，朋友的妻子一路顺风顺水，越做越好，只是时间越来越少，回家越来越少。

    后来把孩子转学到了她工作的城市，更是好久才回来一次。像例行公事，更像敷衍应付。朋友似乎很看得开，照常大声的说笑，照常恣肆的喝酒。只是如飞鸟惊鸿，常有一丝回忆像跳动的琴弦，猛地跃出来，拨动心底里最柔软的酸涩。

    朋友依旧继续生活的规律：晚上上班，白天伺候父母。天气不好，扶着母亲到阳台看看花草，晾晾心情，透过窗外阴霾的天空，去捕捉一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天气好的时候，把轮椅和拐杖拿到楼下，先把父亲背下来，安置好，再背下老母亲。在小区狭窄逼仄的水泥过道上，老母亲拄着拐杖，老父亲坐着轮椅，一股脉脉的情愫浸润在清新的朝阳或者落日的余晖里，凉风袭来，给老父亲紧紧扣子，捻去老母亲白发上的落叶，朋友觉得温暖，满足。三个人偶尔浅浅的说笑，慢慢的走动，三个人走成了一道风景。

    2013年单位学习传统文化，搞“最美员工”评选，我们把朋友日常的生活做了一个视频短片，配上简短的说明，投稿后获得了一等奖，朋友也被评选为“最孝子女”。短片播放的时候，千人会场哭的一片稀里哗啦，朋友站在领奖台上，带着大红花，红着眼圈，一脸庄严。

    晚上我们喝酒，觥筹交错，嬉闹说笑之间，都有些大了。一个朋友忽然问，你媳妇呢，好久没见了。朋友手一颤，凝滞片刻，淡淡的说，我们早就离了。

    2015年四到五月间，朋友的老父亲再次病重，朋友在医院日夜陪护了十五天。送老人走的时候，朋友没流一滴眼泪。朋友说，我把一切都放下了，看开了，我累了。

    2015年9月3日，我们一起喝酒，纪念我从临淄跑到周村八周年。酒酣耳热之际，我信手写诗一首，慨叹八年来的青春流逝，感怀事业蹉跎。朋友看后不说话，只是笑，很温和。

    醉眼朦胧里，我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卑微和渺小。

    大道至简，微笑如佛。

通联：临淄宏达路1008号 18553378981

李玉军

人生不易，逝去的岁月里饱含太多酸甜苦辣，唯有珍重走好每一步！问好兄弟！

高山流云

好文，拜读，问候。

恍然大雾

李玉军 发表于 2017-5-16 07:29
人生不易，逝去的岁月里饱含太多酸甜苦辣，唯有珍重走好每一步！问好兄弟！

过去的岁月里，我们逝去的不只是青春。当我们慨叹青春易老华发渐生，却有多少人，逝去的可能是家庭、健康和幸福。
玉军兄医者仁心，为文者悲天悯人。大抵如是。

恍然大雾

高山流云 发表于 2017-5-16 21:44
好文，拜读，问候。

谢老师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