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薄荷

胡水水

我喜欢野薄荷的清香。五一小长假，带女儿走娘家。邻居看到，羡慕母亲有个好闺女，殊不知，我此行主要目的是采我喜欢的野薄荷。
母亲看到我和女儿来了，一刻不停地张罗，又是摘菜，又是剁馅，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吃水饺，我半带撒娇地问：“这时野薄荷长出来了吧？”母亲知道我喜欢薄荷，连忙回应：“有了，明天我去采。”第二天一大早，我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看到母亲正在照顾女儿早起撒尿，母亲看到我被吵醒，不无兴奋地说：今早上特意到地头采了点薄荷，薄荷饼烙好了，一会儿你和水水（我女儿小名）吃。”因为没睡够本要发脾气的我，听到这里，心里不免愧疚，于是赶紧穿衣洗漱吃薄荷饼，母亲看我和女儿吃的开心，脸上便绽放出一朵鲜花来，少顷，似有讨好地对我说：“等下我带你们再到渔窝采去，那里的薄荷又多又好，你好拿回家。”我一听要到渔窝采薄荷，一片玩心上来，要知道渔窝可是我童年时代的圣地，记忆里那里有树林、溪流，野鸟、獾兔，美不胜收，不过因为那里也有坟茔和野井，所以母亲是坚决不让去的，小时候背着母亲去了一次，回来没少挨她的荆条。这次母亲竟然主动提出要带我去，自然乐开了花，我见缝插针，兴冲冲嚷嚷着央求母亲快点去。母亲见我有求于她，顿时更加精神了，又故作为难，不过我还是看得出母亲心里的小得意，于是，我牵着女儿跟在母亲身后，一路上看到路边一簇簇苦菜花、蒲公英等各种知名不知名的野草野花，女儿挣脱开我的手，像从笼子里飞出的小鸟，撒欢雀跃，边嗅边采，母亲则不停吆喝着：“青青菜有刺，小心手；光棍花招蜜蜂，别摘；别跑路中央当心车、、、、、、”而我在一旁逍遥自在，不时讥笑女儿被凶，女儿则朝我做个鬼脸，或是顶撞几句。印象里少言寡语的母亲竟也不忘对我呢喃：“这是老虎菜，听说是很好的药材；这是妈妈头，你小时候还喜欢吃呢；这是鬼棘针，你还想着小时候弄得满身都是那次吗、、、、、”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又仿佛，在母亲面前我可以永远做个顽童。
终于到达渔窝，沿着曲折的土路，绕过一眼修葺一新的水井，水井一边是蜿蜒曲折的溪流，另一边是密密的杨树林，虽不及儿时那般清澈空灵，但满眼的翠绿，足够我和女儿欣喜欢腾，我自顾来到溪流边，踩在水边长有青苔的石头上，听着潺潺水流，乐在其中，女儿看见了，也要跟上来，母亲坚决不允，一边故作严肃，一边又笑嗔着对女儿说：“要是你妈小的时候，我早就拿着荆条子抽了”。迫于女儿的安全，我只好上岸，母亲找了一个平整的地方，让我和女儿好好呆着，然后执意一个人到溪流旁边的淤泥地里采薄荷，或许我还是长大了，于是就依了母亲。即使如此，十多米之外的母亲仍不时对我大声吆喝：让我千万别乱跑，让我别再到水边，让我看好她的外孙女。
隔着溪流，在那片长满野草的淤泥地里，我看到母亲佝偻着身躯，弯腰认真地给我采着薄荷，微风掠过，母亲耳鬓的白发拂起，随风飘了几下，在阳光照射下，格外刺眼。我突然意识到，母亲渐老，而我也该长大了，我工作的这些年，有了自己的家庭，放在母亲身上的精力似乎越来越少，而春去夏来，秋忙冬藏，母亲却一丝一毫没有减少对我的爱。突然，我羞愧有加，抱起女儿，没过春阳下的草丛，来到母亲身旁，和她一起采薄荷。陡然，又响起母亲的吆喝——“这里虫子多，你们快到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