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釉下彩 于 2016-12-16 12:22 编辑
周末的公交车上人不多,上车落座后,不经意抬头,看到对面司机背后的座位上一位四五十岁貌似民工模样的男子。他黑黑瘦瘦的脸有些皱纹,眉眼不很舒展,一顶棕色白边头顶有个绒球的毛线帽,松松地塌在头顶,红色防寒服的前襟和袖口有些脏黑,卡其色裤子的裤脚也有斑斑泥点,一双迷彩胶鞋,基本算是民工的标配,唯有露出的一对白色袜口很显眼。 男子座位旁的矮柜上放着一只敞口的黑色挎包,挎包里露出一团浅棕色软软的衣物或围巾样的东西。男子聚精会神地拿着一本书在看,想必那本书就出自那敞口的挎包。由于隔着过道以及他手的遮挡,我觑着眼也只是隐约看到他拿着一本《××传奇故事》,斜翻开的书里有一个《美国白人奴隶:其实我们更悲惨》的标题。我不禁再仔细端详,他神态安然、目不斜视,车辆地每一次停靠、乘车人地上上下下都不曾干扰到他,即使有乘客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他也只是稍微收收身体,直到我下车,他眼睛都始终没有离开那本书。 我不知道那是一本怎样的书,也不知道那个标题后面是怎样的故事。不知道他从哪一站上车,也不知道他将在哪一站下车。不知道他家在何方,也不知道他要在哪个工地落脚。从他的穿着和略显沧桑的脸上能确定他不富有,甚至还很穷困,但从他专注于书的表情和干净的白袜口又想他一定曾受过一些教育并有一些良好的习惯,从文章的标题看,此书应该也不是庸俗的读物。 我假装翻看手机,悄悄拍了几张他的照片。他也许没有察觉,也许根本就不在意。他的专注自在毫不做作,是一种自然地表达,他的手并不特别的干裂粗糙,甚至透着一点细润,他翻书的手法也许不甚文雅,但有什么关系,并非一本书一定要与一杯香浓的咖啡或者清幽的茗茶才能匹配,也并非一定要用纤纤玉手轻翻书页才显得高雅。书自有它的存在和仪式,你翻动它,它就给你最好的存在,而对它的每一才翻动,都是最庄重的仪式。 常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虽然有时看过之后记不住太多内容,有的书看过以后时间一长甚至没有了太多印象,但不管怎样,至少在看书的过程中,身心是沉浸在书里的,那些不自觉地喃喃自语或咯咯而笑,亦或流泪叹息,也是“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即使这样,除非乘坐火车或飞机,我还不曾有在包里随时放一本书的习惯。 从他自然专注的举止神情看,他对看书似习以为常,从他干净的白袜口看,他应该具有一些良好的习惯。从他还显细润的手看,他应不长于繁重的劳作或劳作的时间还不够长。从他有脏迹的衣服看,他一定从事着脏累的工作。也许他在家时也曾是一介文弱书生,或做着一份至少外表干净体面的工作。也许他家中突遭困顿,才无奈选择了一份苦累的营生。也许他暂时不能保留原有的整洁而必须接受现实的苦累,但至少书的世界能让他的思想得到些许挣脱,让内心获得片刻宁静,让书成为他“逆境中的慰藉”。 人生路上就如同乘车,知道起点,不知道终点。既然乘上了这趟列车,不管生活里有再多的困顿和纠结,都以安然的神态看窗外的风景吧,或者读一本书关照内心的自在,看过了风景、品读了时间,世事都变得波澜不惊。但无论怎样,面对这样一位男子,至少我没有理由不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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