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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遥,单这两个字,就赋予我无数的想象。
延伸的,平直的老城墙,于黄土大漠中,隔开了荒凉与繁华。那些积蕴于黄土中的千年历史,以城楼屋宇的形式,留在了时间的记忆之中。变成了累累连连的抱厦飞檐、纹壁深院。在青砖黑瓦的沉淀里,低低的吟哦。带着,这来自于深厚的土地的那一份古老的神秘,向我发出漫不经心的邀约。我知道,这个地方,我迟早要来的。就像一个老亲戚的家,从来不会想起,但是永远不会忘记。
还是早春的季节,一点点萌动的绿意,不能招架旧季的强势,在枝头树梢欲吐还羞,迟迟疑疑的。空气干干的,有一些尘土的雾气。中巴旅游车走过太原的街巷,感觉芸芸人群,总有那么一点涩涩讷讷的感觉,却也同时具有那么一种稳稳的持重和从容,风化在岁月的气定神闲中,从穿衣戴帽、从神情风貌里,不经意间的留露出来。让我相信,这是一群黄土地的子孙,这是中华民族的发源,这是山西临汾大槐树下的那一伙庄里乡亲,这是我们回溯千年的根。
走进平遥,首先从高高的城门,感觉这座森森的城。仿佛就有那么一种迫人的气势,使我的脚步一时间变得犹疑,似陌生、似回归、似胆怯、似亲近,是一个在记忆的空间里,晃过的梦境。那石板路上,长的望不到尽头的深巷,似乎有久盼的脚步声渐近的回响;那古老的大槐树下的秋千上,不知悠荡着哪一春的暖阳;那方方的院落的上空,依稀有孩童的笑声,飞上屋檐的灯笼,在灰色的门槛上回落;那古旧的廊桥上面牵动的,是哪一座深宅大院中的也许如同苏三一样一荡三回的曲曲折折的爱情 。
这是年降水量不足300毫米的山西的平遥,这是黄土高坡上著名的煤炭之乡,这里曾出过无数的如同乔致庸一样名声显赫的晋商,这里的日升昌记,号称中国的票号博物馆,汇通天下为中国最早的银行。
空气,冷猎猎的,旋过城墙的炮台,落在,眼前的高高的屋檐之上,于是,那繁华的明清街上,在一片灯红酒绿中,就有那么一丝凛然的气息,从过往者的脸上透露出来。他们,是这漠漠荒途中,城中的子民,生命的轨迹中划过的,是无数代先祖们的智慧顽强打造的厚重累积的痕迹,他们的崇敬和畏惧,都在这里,烙印在骨子中,弥散在这座深深的古城里。
是的,就如同这岿然伫立的县衙,倚仗的是天理、国法、人情。无论是明镜高悬的威严,还是亲民堂的所隐逸的人情练达,谁能说,这政治中心所传达的那一份威治严厉,那一份泰然自信,没有飞跃时间的久远,抵达了这一方的这一时呢?时间如同洪荒一样的经过,这些精妙的建筑,大概就是它所存留的珠玉玑贝,而那些记忆的连缀,也就成了这方水土的那些悍然执著的思想了:是乔家大院富庶华丽中的曼妙奇伟,是王家大院严谨规整中的浩繁大气,是山西老陈醋的那一份执拗的沉酸,是杏花村汾酒的那一种清冽的老辣,就是这样,都在这里。
走在这样的古城中,不由得,就会感觉脚步沉沉的。不时的要停下来,再停下来。就像那些精雕的墙壁与木窗一样,太精妙,太浓缩,眼前晃过了那么多沉远的信息,绵密得让人看不透。无奈,只一声轻轻的叹息,弹上那扇朱红的门,屏住呼吸,聆听那一丝静寂的回响。
只有,由着它在时间的书卷里,等待又一批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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