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一条河,家前的那条河。河不深,水很清,缓缓地流着。沿河长着各种各样的树,歪脖子柳树最多。也没有主人,靠近谁家就算谁家的了。再远了,密密匝匝长满了芦苇,秋天一到,芦花飞起来,整个村子飘满了芦花。河里有很多长不大的鱼,鲫鱼瓜、鲤鱼管、嘎丫、黄鳝、鲶鱼、黑花、白条、泥巴瓯子、黄泥鳅,还有青壳蟹,还有小河虾,还有螺蛳、河蚌……老家地多,农活干不完,捞鱼摸虾就成了我们小孩子的专利。一到夏天,我们小孩子就整天泡在河里,捅鲶鱼窝,踩河蚌,用钩子钓青蛙。家长管束着我们,不让我们下河。傍黑天回去,妈妈一把抓过来,用指甲在后背上一抓,清晰的几道白印,脱下鞋底来就是一顿打。我们哭喊着再也不下河了,但是第二天依然如此……流水悠悠,整个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最难忘的还是夏天的夜晚。吃过晚饭,在地里忙活了一天的男人们到河里洗去一身的疲乏,然后坐到河边大杨树下吸旱烟。这时候女人也收拾完了——喂上猪,饮上牛羊,鸡鸭关进栏里——也去河里洗一洗,凉快凉快。女人洗得很慢,声音也小,洗完了,招呼着自家的男人各自回家。孩子们有的蹲在大人旁边听他们侃大山,更多的是坐在歪脖子柳树上,把脚伸到河水里,看天上的流星,看萤火虫飞来飞去。夜真静,心也真静。
也偶有打破寂静的,要不就是哪个混小子一猛子扎到女人洗澡的地方,在谁的大腿上摸了一把,马上招来一片臭骂;要不就是谁喊一声“哎呀,大鱼咬到我的脚趾头了”;最好笑的是不知谁在树上打起了瞌睡,“扑通”一声栽到河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