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龙河流淌的记忆

陈晓春

斗龙河， 又名斗龙港，位于今江苏盐城境内，流经大丰、盐城、兴化等地。曾是盐城境内比较重要的排洪、抗旱、水上运输通道。

儿时的斗龙河，河面宽阔，河水清澈。在斗龙河的两岸，密密匝匝的长满了芦苇。河道弯曲处，便形成一片一片的芦苇荡。

“寒山冰雪三九风，伏于深处扎新根。楚天云雨第一雷，便是芦笋破土声。”一场春雨过后，芦笋便争先恐后的从土中冒出了头。抬眼望去，绿油油一片，没有尽头。

伴着芦笋破土而出的，还有童年时代的野食美味—-茅针。

乡下有句谚语，“打了春，赤脚奔，挑荠菜，拔茅针。”每逢此时，小伙伴们便三五成群，往河边沟坎去拨茅针。比谁拨得快、拨得多。

细嫩细嫩的茅针，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长约三寸，翠绿圆润，顶尖部呈紫红色，体表长着细密的茸毛，摸上去，柔柔的。剥开外面几层苞衣，便是银白色的肉芽，轻轻地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清甜的草香盈满口腔，从鼻端直冲脑海，那种惬意，整个人都舒爽了。

春雨之后，芦苇疯长，不多几天便能长到一人多高。那宽阔的芦叶便成了端午节裹粽子的好材料。大人们总是早早的就去採芦叶，晒干备用。

贪玩的小孩们怎肯老老实实的干活。便把採下的芦叶撕成手指宽的细条，编成四角形状的小小风车，用芦苇顶端的芦芯从中间穿过，持在手中，在河堤上迎着风飞跑，小小的风车便快速的转动起来。欢乐的笑声，随风飞向远方。

端午来临，家家户户芦叶飘香。

那个年代条件艰苦，能吃上纯糯米的粽子就不错了。母亲总是变着花样，弄些红豆、花生、蚕豆瓣等杂粮，混在糯米中做成馅料，吃起来就多了一些香甜的滋味。改革开放以后，生活条件好了，每年都能吃上咸肉、香肠等馅料做成的粽子。但却总觉得不如小时的粽子那样诱惑了。也许是心态成熟，心境已不比儿时了罢。

母亲是裹粽子的好手，裹出的“斧头”粽子小巧、紧实。

她先用三片芦叶顺序排好，从叶的根部弯过来，形成一个漏斗，在漏斗中加入馅料，将叶尾盖住漏斗口，并顺势转过来做成一个“斧头”的形状，另取一片芦叶，盖住“斧背”的缺口，顺着“斧脊”转两圈，用粽针将芦叶的尾尖穿过“斧背”，拉紧，一个小巧漂亮的粽子便做成了。

粽子煮熟了，糯米的甜香混着芦叶的清香在整个村庄的上空飘荡。

入秋后，芦花飞扬。有那手巧的村民便去採芦花。回家后做成苕帚，便是日常家用卫生洁具，做成芦花鞋（俗称“毛窝子”），冬天穿在脚上，暖暖的，做多了还可换点零钱，补贴家用。做成芦花枕，纯天然绿色产品，给上了年纪的老人冬天使用，不仅保暖，据说还有保健功能呢。

调皮的小孩子们跟在大人身后，在芦苇丛中穿梭，捉迷藏，玩游戏。随手扳断一根芦苇，三下两下便能折成一支手枪，于是，一场“好人打坏人”的激战便在茂密的芦苇荡里展开了。

在芦苇丛中游戏的一个重头戏要算是找鸟窝，捡鸟蛋了。儿时生活清苦，捡到鸟蛋便能享受一次口舌之福。新鲜的鸟蛋用水煮熟，剥去一层薄薄的蛋壳，沾点盐巴，放入口中，舍不得一口吞下，总得细嚼慢咽，那叫一个香啊，飘飘欲仙的感觉。

那时河两岸的防洪河堤上，还长着一排排的刺槐树。一到夏季，槐花盛开，几里以外都能闻到空气中的槐花香。

此时，便有那勤劳的养蜂人，用船载着一箱箱的蜜蜂，顺着斗龙河而下，来到河堤上槐树下安营扎寨。

天气晴好，成千上万的采蜜大军便倾巢而出，虽说不上遮天蔽日，也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了，我想，“蜂拥而至”一词大概就是由此而来吧。

一只只勤劳的蜜蜂在花间忙碌，从一朵花飞到另一朵花，忽上忽下，来回穿梭，嘤嘤嗡嗡，不停地吮吸花蕊中的精华。在田间劳作的人们，便会觉得耳间整天嗡嗡声不断。直至夕阳西下，采蜜大军又如收到集结号一般，从四面八方回归蜂巢。

别看蜜蜂如此辛苦劳作，槐花蜜却是蜂蜜中色泽、口味最好的蜂蜜之一。其色呈水白色偏黄，质地浓稠，不易结晶，入口有清淡槐香。在药理上，槐花蜜能去湿利尿、凉血止血，有舒张血管、降低血脂血压，并用于预防中风。同时也有清热补中、解毒润燥之功效。近年来，槐花蜂蜜已成为中国级别最高的出口蜂蜜。真是“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啊。

且不说蜜蜂的辛劳，其时的我们，却也知道劳动了。

在槐花飘香的季节，取一根长长的竹杆，将一弯刀用绳索牢牢绑扎在竹杆顶端，到河堤上槐树林中收割槐花。

因槐花具有治疗银屑病、颈淋巴结核等药效（也是长大后才知道），儿时的我们便在放学后收割槐花，晒干后卖至镇上的药店，整钱上交父母补贴家用，零钱则是父母给予的奖励，可以买些糖果打打“牙祭”。

斗龙河，因牛龙相斗而成河，一个古老而美丽的神话代代相传。今天，斗龙河水一如既往的哗哗流淌，却已不复往日的清澈。但每一次经过斗龙河畔，儿时的记忆，便如电影般在脑海中一幕幕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