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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敞开,里面静悄悄的,一些鼓鼓的书包被胡乱地丢在课桌上,孩子们大约是忙着到厨房蒸他们的午餐了。
教室左边窗槛上,斜斜地插着一支火红火红的杜鹃花,窗外是沉静优雅的蓝天。放教科书的讲台上,也很随意地放了一丛。这两束相互呼应的花,它们一任春意萌动着、蔓延着,在我的教室里心无杂念,泼辣奔放,汪洋恣肆着。那花朵干净、纯粹,从骨子里冒出的热烈,像极了课堂上求知欲旺盛的孩子,让心情有点烦闷的我,一下子也跟着明朗起来。
小时候,我也和这些学生一样喜欢映山红,每每见了,总要折上几枝放到房间里。就是与小伙伴上山打柴,也忘不了要折一枝杜鹃花拿在扶着扁担的一只手里,另一只手则不停地把一朵朵花往嘴里送,边走边咀嚼着有点酸溜溜、甜滋滋的味儿。砍柴回家时每人的柴把上还要各插一大把杜鹃花。我们就这样挑着一肩的美丽,在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上招摇着,张扬着,大声唱着的歌谣。
去年,也就是杜鹃花盛开的季节,在一个空闲的时间里,我特地去赴杜鹃花之约。走进旷野,抬眼望去,群山之上,东一簇,西一丛,红红的杜鹃花,在烈烈春阳倾泻下,渐次在青翠丛林间温暖明亮起来。那些充满野性的花朵,它们无比热情地向四周青山放射着灼灼光焰。像母亲挂在枝头的殷殷祝福,洗濯乡村满是尘土的身心。
站在一株开得正旺,摇曳多姿的杜鹃花树前,见一两瓣花竟像蝴蝶般随风飘飘然飞向山的背面。它们轻盈盈的飞翔瞬间,把清晨略带潮湿的空气燃烧得,似乎能听到噼啪之声响起。我多想随着它们的翅膀,为春天也为自己舞尽温柔。
继续向前走去,不远处的路边长着一棵与众不同的杜鹃,花雪白雪白的,这是极难看到的一种。走近一看,这棵长在一块突兀岩石上的杜鹃,有点令我吃惊。凹凸不平的黑褐色石板之上,一点泥沙的影子也找不到。杜鹃树的根就那样赤裸裸长在青石表面,它们紧紧抓着那岩石,粗粗细细的根须暴起,脉络分明,那根须被太阳晒,雨水涮得呈现出暗红色,多像母亲一双常年劳动,布满青筋的手。
几年前,有人对母亲说白杜鹃的根可治病。母亲听后,在杜鹃花开得漫山遍野的季节,疯也似的上山去找。由于没有目的,不知方向,这种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找了好几天才在离村子七八里的一座大山顶上找到它。
我觉得母亲为我的病,为一个根本没有求证的民间药方,就那样劳心伤神,是不值得,也极力反对。那天黄昏,扛着山锄,浑身是汗的母亲,是何等高兴,因为她沾满黄泥的粗糙手上紧紧握着一大把白杜鹃的根,也许,于母亲来说,握着它就像握着了新生命的希望和绚丽。于是,她逢人就一个劲地说,找到了,找到了!好像她找到的不是一种普通草药,而是一颗闪闪发光,能给她带来无穷幸福的钻石。
眼前的杜鹃,让我感慨颇多,它那卑微和生不逢时的命运,在没有土壤,缺少水份,极其艰难恶劣的环境下求得生存。却能像扎根厚土里的花树一样,把花朵开得毫不逊色,给这个世界送来几许灿然的微笑!为我留下短暂的惊奇和心灵的愉悦,留下了一种卑微植物生命的全部意义。这是在历经了多少无人能懂的苦难之后,用心中热血催开的生命花束啊!
长在岩石上的杜鹃多像我平凡而卑微的母亲,尽管生活的道路充满着离奇的曲折与荆棘,但是在母亲单纯的信念里,生命中哪怕只要拥有一点点生存空间,也要用存十颗火热的心努力向上生长,以百倍顽强拼搏的毅力,冲破重重困难,最后长成枝繁叶茂,开出似景繁花。让明月清风聆听那美妙的、坚强的,开花、长叶的声音,于青山绿水间收获一片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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