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是乡下一年当中最为繁忙的季节,也是最为热闹的季节。乡下人就喜欢这份热闹,也就最喜欢这乡下的早晨。 母亲蛰居的房子里,窗户是多少年没有挂窗帘习惯的。只要窗前的天空稍稍泛白,鸡舍里的公鸡便争先恐后地啼叫着,弄得整个鸡舍也就沸腾起来。狗儿最是恼火头功被抢似的,遂跟着旺旺地叫上几声,算向自家主人表明自己也是忠诚地存在着了。 辛勤了一辈子的母亲,虽然现在已经无田地可种,但依然早早地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屋门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公鸡拍打翅膀的声音,母鸡兴奋的咯咯声,公鸡母鸡相互追逐的脚步声,瞬间便充斥了整个院子。继而邻居家吱呀咣当的开门声,下田忙于秋收的催促声,发动农用车的轰鸣声,以及大街上手持扩音喇叭叫卖早点的吆喝声,都一股脑地涌进院子,挤进屋子里。 大清早就如此地嘈杂且纷乱,对于离家太久的我早已有些不习惯。经过一番痛苦挣扎后,我素性穿好衣服走出院门,向着屋后信步而去。 紧靠屋后的是一片小树林,有槐树、榆树、枣树和一些刚种植没几年的毛白杨。槐树、榆树虽经过若干年的风雨洗礼,仍安然若素。只是立于小土岭高处的几棵老枣树,龟裂着的树干底部,粗壮的根系虽已裸露出来,但仍龙爪般地固守着那丁点可怜的土块儿。碗口粗的毛白杨有的被浸泡在洼地的积水里,有的则横七竖八地倾斜在树林里,有的则生生地连根拔起,奄奄一息地匍匐着没有了一丝生机,足可见今年夏天雨水是何等的丰沛,狂风是何等的强劲。 潮湿而且松软的落叶,漫无形状地堆积在地面上,更进一步加深了这秋天的色彩。过小树林是一片棋子块似的田地。田地里的庄稼有的已被收割放倒,彻底放弃了曾经拥有的一点绿色;未来得及收割的依然傻傻地站立,仿佛正回忆着夏天里属于自己的那份美好。曾经远观如火般热烈的尖尖的红辣椒,因为雨水过多的影响,如今看上去就象患过白癜风的病人一样,已讨不来主人哪怕一丝的欢喜。被清理干净的土田地,大口大口呼吸这秋晨清新凉爽的空气,喘息里正有意无意地逡巡着周围的光景。 庄稼地上方并行着高压线上,整齐有序地布满一些鹧鸪、花喜鹊和一些小麻雀儿,它们各自成群互不干扰。喜欢安静的鹧鸪容忍着小麻雀儿的聒噪,花喜鹊是谁也不得罪的和事佬。看它们如此悠闲慵懒的样子,我本想举举手做势问候一下,没料到这些胆小的家伙竟迅速扑入庄稼地里隐藏起来,寻不到半点的踪迹。 懒洋洋的秋阳终于跃出地平线,踩着静静矗立着的玉米秸秆,攀爬过树木尖尖的树梢儿,将金色的光芒洒向薄雾笼罩着大地,瞬间便耀得人们睁不开眼。庄稼上,草尖上缀着的露珠儿开始晶莹透亮起来,田地里的蚱蜢飞虫开始活跃起来。树林里布满蜘蛛们拉扯的细丝儿,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始光亮起来。一只蜘蛛圈定一块领域,倘若有外来入侵者不是勇敢地消灭就是迅速地逃匿,值不得为此搭上性命儿。 微风轻起,庄稼叶子细细碎碎的声响,一波一波不断撞击着树木即将飘零的枯叶儿,直至将其扔进旁边的沟湾里。原本平静的水面,被落叶儿如此一次一次的惊扰,总算苏醒过来开始有了微微的清波。 屋顶上袅袅的炊烟已经次第升腾起来,小米粥的香味也开始漫溢开来。操持一大早家务的女人们,已经着手准备起早饭来。稍微讲究的人家能炒上两个像样的小菜儿,不讲究的则随意调拌一些自家腌制的萝卜咸菜,只要是热馒头热稀饭的,忙得正欢的汉子们不会在意菜肴的好坏,匆匆吃饱后又投入到仿佛战争的秋收当中去了。 一天之计在于晨,乡下人理论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凡事要趁早还是知道的。他们不会固守“白露早,寒露迟,秋分麦子正当时”等千年古语、俗语,只要天气尚好,土地墒情适合,晚几天也许不会有大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