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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麦子 于 2016-4-2 23:34 编辑
临淄 王秀玲
剪剪春风唤醒大地,南墙边的一小片韭菜地醒来了,推开覆在头顶的土块,在枯黄一片的菜畦里探出碧绿的小脑袋,像毛茸茸的雏鸡啄开蛋壳,把身子努力伸出来。
三月阳光晴好。如果落一场雨就更加温润清爽诗情画意了,雨也不用太大,细雨潇潇慢慢地下,从黄昏到清晨,喝足了水分的韭菜忘情地疯长开来。春雨贵如油,如果没有雨也没关系,有暖暖春风亦足,提几桶水,从菜畦一头缓缓倒入,把土地充分浸透,韭菜泼辣不娇气,不会计较雨水自来水哪样好哪样不好。
到三月底,清明前,韭菜已长成二八女子,莹碧油然,婀娜摇曳,楚楚腰身剪剪眸,清香流逸,最为醉人。《南史·周颙传》中:“文惠太子问颙菜食何味最胜,颙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极为盛赞春韭之味。汪曾祺《蒲桥集》中写道:“文求雅洁,少雕饰,如春初新韭,秋末晚菘,滋味近似”,则道出了春韭之韵,淡雅而胜美,有不事雕琢的素朴之美,有贴近自然的山林之气。春天的韭菜,秋天的白菜,日常生活中极寻常可见的菜蔬,烹饪简单不繁复,跟山珍海味珍馐美馔似乎全然不搭边,却被推为味胜者,也许是因为它们跟我们凡常的生活很贴近的缘故吧。
就连恶韭之臭秽人齿颊及肠胃的李笠翁也深晓春初新韭之妙,在《闲情偶寄》中写到:“禁其终而不禁其始,芽之初发,非特不臭,且具清香,是其孩提之心之未变也。”更有杜甫“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的诗意渲染,一缕春韭在手,翠绿欲滴,不及品尝,如春天般的各种美好已然荡漾于怀了。
“一种而久者,故谓之韭”。第一年春天洒下种子,长出的韭菜纤细柔软如毛发,贴地割一茬,长出来再割一茬,三四茬之后,韭菜就厚实起来。一年四季都可以食用,而尤以初春的韭菜品质最佳,绛紫色的根茎,叶碧绿如玉圆润丰盈。远看,绿莹莹像一小畦麦苗;走近了搭手摸上去叶片肥实有肉,完全不同于麦苗的纤细单薄。韭菜切碎,加入木耳鸡蛋,调馅做水饺口感柔嫩,最为好吃;馅料色彩绚丽,更增人食欲。也有人喜欢韭菜炒鸡蛋,但即使再柔嫩的韭菜一入热锅烹炒,就软塌塌失了水润,总会有吃草嚼不透的不畅快不利落,情形近于荠菜炒鸡蛋。韭菜根蓬蓬如须,根在,韭菜就会一年年长,一茬接一茬,生生不息,像我们细水长流的日子,浸染着烟火味的幸福。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撩起多少久居城市人的如烟乡愁。《浮生六记》中“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这是一个一百多年前的女子——芸(被林语堂誉为中国文学史中最可爱的女人)的理想桃源,也是现在不少人向往和思慕的闲适自然的田园意趣。去郊区租一小块地翻整成菜园,暇日携家前往,在宝贝一般的土地里侍弄上半天,晒晒太阳,出出汗,既做不得世外人,也可聊充画饼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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