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花开花谢 · 发表于 2014-11-15 22: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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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

麻雀的名字很多，什么霍雀、嘉宾、瓦雀、琉雀、家雀、树麻雀、老家子、老家贼等等，我们这里管它们叫家雀儿。家雀儿是最贫贱不过的鸟儿，却又是最坚强不过的鸟儿，它们总喜欢随人而居，灰灰黑黑的，样子实在普通。

寒雨飘过，树叶凋零，候鸟们都开始南迁，唯剩下麻雀与人们共御寒风。人有贮藏下的粮食过冬，小小的麻雀又靠什么填饱肚子？大雪封门的日子，偶会有麻雀冻死在屋檐下。饶是如此，天晴后，阳光里它们依然快快乐乐，呼朋引伴站在枯树枝上唱个不停。这些没心没肺的家伙们，够乐观的！

春风抚绿柳梢时，小麻雀开始筑巢垒窝。它们的窝随了它们大大咧咧的性情，远没有燕子的精巧，只是这里那里啄几根麦草，衔一些鸡毛，不管是烟囱里还是屋檐下，就成了一个新家。不消多长时间，那窝里就有椭圆的小家雀蛋，自然比刘姥姥在大观园里看到的鹌鹑蛋还要娇小俊俏许多。因为很多家雀做窝不讲究，很多窝踩着凳子伸手就能够着，因此这小小的蛋就成了调皮孩子们手里的玩具嘴里的美食。任孩子们如何顽劣，小家雀们还是一窝一窝地孵了出来。于是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又有了新的玩具，逮小家雀养小家雀。听着家雀妈妈们焦急悲伤的叫声，母亲会叹一声：“作孽！”

堂哥曾分给我一只小麻雀，至今忘不了那双黑色的圆眼睛，惊悚地打量着全新的世界，未长全的毛发下粉色的小肉球身子微微抖着。求母亲用高粱杆帮我扎了个小笼子，垫上旧棉花做了它的家。开始时小家伙因为不安而唧唧地叫不停，那声音微弱得让人又怜又怕，怜它这样小失去了爹娘，怕它这样弱小会不会养不活。慢慢地熟悉了环境后，它竟然张开嫩黄的尖嘴开始啄食了。我逮不到小虫子喂它，就嚼碎我们平常吃的煎饼代替。虽然我很努力，但它依然营养严重不良，毛发干枯，瘦瘦弱弱。如环境糟糕家庭里的孩子，跌跌撞撞中它也在慢慢长大，放开笼子，还能歪歪斜斜地飞一会儿。当然，怕出意外，都是在屋子里放开。看着它努力振动着翅膀，我想象着，哪一天这幼小的生命展翅飞上树梢，能再飞回来最好不过。倘若飞上蓝天后，它找到自己的父母，与他们一起生活也很好。找到亲人后，说不定它不忘成长的家园，还会回来看看我这个昔时的主人。可爱的家雀儿快乐地在蓝天与我的手掌间穿梭，那是一幅多美的画面，我陶醉了。因着这可怜的鸟儿，一个幼小乡下孩子单纯的头脑里闪耀着玫瑰一样五彩斑斓的梦境。

无限的憧憬中小麻雀一天天挺妥起来，对它总也看不够。那天下午，葡萄树下我与手心里的鸟儿歪着脑袋互相对望，一不小心它扑棱棱地飞了出去，我的心随之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起来。因为太瘦小，它自然飞不上蓝天，丈八外的地方落了下来。拼命去追，无奈我的脚步赶不上奶奶养的那只白毛大公鸡，眼看着它那又尖又硬的喙狠劲一啄……那一刻吓得闭上眼睛。等我将小麻雀救起，它已经叫声微弱，奄奄一息了。恨透了那只大公鸡，追着它跑了许久。哭了几天，将那个可怜的小生命从此装在心底，之后再没有养过鸟儿。

小孩子对麻雀的伤害还小，听母亲说除四害时人们在规定的日期和时间内，掏窝、捕打以及敲锣打鼓放鞭炮，轰赶得家雀们既无处藏身，又得不到喘息的机会，最后累得坠地而死，想想那些日子，家雀们的生活该是怎样的凄惨。当然，事后一年报应就来了，没有雀儿啄食，各种害虫肆虐，庄稼更是大量减产。

母亲还讲过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活活饿死不少人，即使活着的也面黄肌瘦，一脸菜色。在肚子咕咕的叫唤声里，这再小不过的鸟儿也成了人们的猎食对象。虽然没有经历过那个时期，可是我小的时候生活也不好，遥远的记忆里，两个舅舅边推磨边支上箩筐逮麻雀，偶有收获，高兴得什么似的，这是艰难日子里他们唯一打牙祭的方式。

除了人对麻雀的伤害，家猫野猫，还有各色的蛇也是它们最大的敌人。在诸多危险面前，小小的生灵们依然不屈不挠地活了下来，那瘦小的身体里包含了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呀！

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年后初三我们去了即墨。往日过来，迎接我们的是清幽的音乐，可那天却是一阵热闹的鸟声。宾馆南北主路边是一丛丛茂密的翠竹，海边干净，虽是寒冬，但那竹叶依然翠绿，清新如洗，那鸟叫声就来自这里。五点钟的光景，恰鸟儿归巢，呼朋引伴，呼儿唤女的，说不上到底有多少只鸟儿，只是远远的就能感受到这音乐会的盛大。我在竹林下，仰头细看，那样多的叫声，却没有一只鸟儿的影子。狗狗窜过，碰了一竿竹子，枝梢微晃，呼啦啦飞起一大片。夕阳微弱的金光闪耀在枝头，看清了，腾空而起的全是麻雀。我抱住狗狗，看它们复又欢叫着慢慢落下，那枝头顶端的小生灵真像一片胖胖的竹叶呀！没有这叫声，怕没人能想到这翠竹林里藏了那样多的生命。

“给狗狗一个好吃的！”同来的一位将东西送到我面前。是麻雀，歪着脑袋伸直了双腿，已然死去。想想刚刚还在枝头欢唱的生命，转瞬间变成现在的样子，看对方手里的弹弓，悲愤怜悯一起涌来，质问他们为什么要伤害这些无辜的鸟儿。对方讪讪的，将弓收起。

现在生活好了，大多人都有很强的环保意识，像这样伤鸟的人总归是少数。没有谁闲得无聊再去掏麻雀窝，更没有谁去逮麻雀吃，可是麻雀的生命却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那就是大规模地使用农药，这对小小的鸟儿们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生态灾难。挺过严寒，挺过天敌，挺过各种天灾人祸的小麻雀终于还是败下阵去，它们的数量大量减少，有些地区甚至到了绝种的程度。

又到冬天了，树叶飘零殆尽，各色候鸟们早已经飞到暖和的南国。望着空空枝桠上跳跃着的瘦鸟，轻轻地问一声好，并送上深深的祝福。

作者简介：

孙志平，临淄齐都花园小学教师。生性淡然，喜欢与孩子在一起，做安宁纯净的人；繁忙之中喜欢阅读，于喧嚣的世事中寻一片宁静纯美的天空；喜欢写随笔，提倡文为情生，于生活的罅隙里沉静地堆砌，让心灵与文字一起绽放。

落叶无声 · 发表于 2014-11-15 23:0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