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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店：黄丰年 李大叔的“心病” （小说） 李大叔不少人称他李老汉，这是乡亲邻居对他亲昵的称呼，没见一次的人，可能会对他与真正老者联系在一起。其实他是属虎的，刚五十岁出头，虽然胡子蓬乱，头发全白，牙齿脱落，但身子还是很硬朗的，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有一股军人的气质。 他是种地的好把式，自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村里的地实行联产承包以后，他把他那种地的热情和技术，伴随着一腔热血都撒到自己的责任田里。他种的庄稼看见地羡慕，地邻嫉妒。俏皮的人幽默地说：“李大叔，你看你的庄稼那么好，你费力啦，光这玉米往家运，你得多吃几个馒头。”李大叔笑笑说：“别的咱不行，种地还是有点土才。种啥啥长，老天就单是照顾俺，这辈子你是比不上啦……”哈哈哈，随手拿起一个尺把长的圆滚滚的玉米，倏地给他脱下裤子，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胴体说：“你们是黄金，俺是白银啊……但到卖玉米的时候，你们的黄金就卖不过俺的白银唠。”于是推起满满的两大篓玉米吃力地向前推。他的身子是那样的有力，他的步子是那样的坚定，真是一步一个脚印啊，背后留下了一串夸赞声。 时过境迁，日月轮回，转眼两个孩子都已成人。老大琴子高中毕业考上了师专，被分配到城里某中学教英语，建立了幸福的家庭。老二李庄也不甘心落后，在校学习刻苦，处处向姐姐看齐。虽然比姐小三岁，那时姐高中毕业，他初中毕业。一个考上了师专，一个考上了重点高中。姐弟俩暗中较劲，比翼齐飞。姐姐毕业后，李庄也考上一所建工学校的建筑监理专业。大学毕业后，神差鬼使的也分到了姐姐工作城市的一个建安公司，可谓行船顺风，做事顺心，事业有成。两个孩子上学，工作李大叔也没操心，邻氏百家都夸吧。 这天李大叔又干了整整一早晨，此时坡里也有其他干活的，早晨趁凉快嘛。“你看李大叔恣得合不拢嘴，”邻居秦大妈对李大叔羡慕地说“他李叔，别再种地啦，到时候你的两个孩子就把你搬到城里去享清福啦……” “嫂子，咱是种地的命，从小就扒拉土坷垃，城里还有咱种的地吗？咱从小就知道地是咱庄户人的命，只要有地种，人勤地不懒，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咱种的麦子，蒸的馒头吃着特香；种的地瓜又面又甜；种的蔬菜养分特别高，你说是不……真正叫我去，我也不去，去了还有咱叔嫂在一块皮溜撇车砸牙的机会吗？到时俺两口爬不动了，倒是还是得依靠孩子……”说着一手脱下鞋子，在石头上磕了一下土，刮了一下锨镢，向秦嫂打了一下招呼：“嫂子，吃饭的时候到了，你不吃饭吗？你不走，那俺先回家吃饭啦，还需要给你捎个信吗？” “不用，你回家吃饭，按随后也摸勺子了……” 一天李大叔老两口正在地里给玉米抓化肥。一个前面刨窝；一个后面撒肥盖埯。只听见地头一声喊：“李叔——李婶——你们快回家小琴和小庄开着车回来啦，你们没在家，他们也忘了带钥匙，在大门口等着哪……你们赶快回家吧！” 李大叔两口在齐身的玉米棵里听到喊声，就急忙窜出地头，把剩下的化肥装进袋里，一个背着化肥，一个扛着镢待往回走。这时只见李婶急忙放下化肥，飞快地跑到堰边的小地里拔上了一抱葱，胡乱的缠了一下，塞给李大叔说：“孩子来了，这几棵葱炒个鸡蛋，再拌个豆腐就行了。”于是老两口就急呼呼的往回赶…… 回到家，李琴与李庄有点不耐烦地说：“爹……娘……你俩上哪了？我们在这里好等，你看你身上还沾着草，带着土，好像是逃荒的……真是……不怕别人笑话吗？” “笑话啥，庄户人家不就是靠种地吃饭吗，没有我们庄户人家种庄稼，交公粮，城里人吃啥？……” “爹，妈你俩就是老脑筋，你看人家都不种地了，到城里去，不也生活得很好嘛！”李大叔听后，顺手放下肩上的镢，很快地扑了扑身上的碎草及尘土，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院子里的鸡、鹅一看主人来了，也急连轱辘跑过来，好像看见李婶旁边那捆鲜嫩的葱叶…… 吃饭了，桌子上摆上了一盘葱炒鸡蛋，一盘葱拌豆腐，端上了一小盘辣疙瘩咸菜条，雪白的馒头还冒着热腾腾的气，纯正的香味，与菜的香味掺杂在一起弥漫在屋子里，散发在院子里，飘到了四邻街舍…… “爹！妈！今天俺们来不为别事，一是来看看您老，二来想商量一下叫您们到俺那里去，帮俺看看孩子，享享清福，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整天在土里扒拉，有时同事领导问起来，俺都不好意思说……”李琴有点嗔道。 一听这想让他离开这钟爱的土地，心仪的庄户活时，两口子像砂锅里炒豆子，噼里啪啦地说起来。李大叔：“我种了一辈子的地，我对地有感情，有啥丢人的。万物土中生，地是庄户人的本钱，就是城里人吃的用的哪一点不是土里来的，哪一点不是农村生产出来的……”李婶此时也有点带气地说“你俩的心意俺领了，我和你爹都土埋半截的人了，到城里还不叫人家笑话俺这两个榆木疙瘩……俺不去！” 姐弟俩一听面面相觑，还是李庄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好，吃饭，先不说这些，走一步说一步吧……”于是这顿饭也成了李大爷的心事。 “孩子他爹，你说他俩真的叫咱进城，咱也真的不去，他们又有孩子，又有工作咋办？咱在家虽然种的这地，不愁吃，不愁穿，心里也痛快，可是他们也得雇保姆，听说雇保姆也很贵，得一两千哎……”李大婶喃喃地说。 “不是还有亲家嘛……我就是离不开这土地……”李大叔有点憋屈地说。 “你这死老头子，雇保姆不花钱吗，亲家母一是身体不好，而是假如她去看孩子，孩子长大了，还认咱这爷爷奶奶吗？你认为我对土地没有感情啊？……” “你说的也是，真正到了七老八十爬不动了，孩子再孝顺，也是跑在路上，一是咱半年去一趟，那儿媳女婿咋看咱啊，用着时不来，自家爬不动了却来了……”李大叔有点顿悟地说。 “嗐，真是的，我想，咱俩现在身体还行，不用他们操心，咱在家也自由，特别是种着地心里也痛快……看来还得真的惦得一下了……”李大婶也附合地说。 又过了一个多月，收秋了，地里也没啥活了。玉米也脱了粒，装了袋，可以说到了庄户人家修养生息的时候了，老两口又翻腾起那桩心事来。李大婶拢了一下花白的头发说：“孩子他爹，上次孩子走了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莫不是嫌咱俩死脑筋，没有去，烦气了不来，还是工作忙没空，我都怪想他们了……要不咱也像对门他孙叔家一样把地租给邻氏百家他们种着，咱留下点碎头吧约靠庄近的地，到时你来家顺便扒拉一下，咱也吃点菜，你也忘不了你种地的拿手活，听他孙叔说城里的菜很贵啊……” “你说的也是……我们冬闲了，要是不去，过冬就得生炉子，到城里有暖气，只要他俩真心实意地叫咱去享福，咱也不能枉费了孩子们的心啊”李大叔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嗐，我种惯了地，对土地有感情，看见一把土都亲，看来我这个种地的老把式也船到码头车到站喽，要不就这样吧，咱就把地租给邻氏百家，留下靠庄的那点碎头吧约的地重点菜末，倒是这里还有一个家，这里还有咱的根……”于是老两口达成了默契，卖掉粮食，待他俩再来搬咱时，咱就关上窗，锁上门，能带的带，不能带的就留给邻什家照顾，咱就进城…… 老两口达成共识后，唯恐孩子不一定啥时候就来，于是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地租出去了，只留下了村东头那块几十平方的小碎地。把家里的鸡狗鹅鸭也做了处理，能下蛋的就带走，不下蛋的就送给了他二姑家，狗也送了人家，只留下了两只下蛋的母鸡准备儿子来时带着它一道进城，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时李大叔心里说啥也不是滋味，咱种了一辈子的地，庄稼人突然金盆洗手还真有点空落落的，到棚子里拿起跟了他四十多年的那把老?头，对这李大婶说：“走时我带上它，若果有空闲地的话用他种点东西。二则也活动活动身子骨，把孙子送到幼儿园，咱俩还能光在家看电视吗？” “孩子他爹，你说的也是，庄户人家不种地还干啥，一家人都去城里，谁还种庄稼……”李大婶忧忧地说。 就在刚拾掇好的第二天，儿子李庄开车来接他们，并说：“没有特殊情况，今冬天就不回来了，你们心里有个数。”老两口大包小包，还有那两只下蛋的鸡装进了编织袋，还活蹦乱跳的乱扑弄。李大叔把那张镢刃磨成半圆形，明晃晃的老?头，也放到了座位下。儿子只是不满意地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儿媳妇小庞有点埋怨地说：“爹，娘，你们这是干啥，怎么还带着鸡，拿着镢的，这是进城开荒吗？真是的……” 车发动起来，四邻八舍都出来送。“他大叔，你这会都进城了，看你还种啥地，到时闲得慌了来俺家租你的地种，省得你憋出病来……”他李婶：“你去城里享福也不用喂猪伺狗得了，好好的享享清福，扒拉了一辈子土坷垃的人了……”一句句关切的话倒使老两口眼里噙满了泪花。 车发动了，老两口从车外探出头，挥挥手：“他大叔，二婶，我们还回来看您们的……”随着汽车发动的嘟嘟声，他们的告别声也渐渐消失在田间清新的空气中。 两个小时的车程，快到城了，李大叔打起精神一看，那大平原上黄呼呼的是啥庄稼？车在拐弯处，才仔细一看是蓬蒿，怎么这么好的地都荒了呢?又过了一会看到一个高大的吊车，伸出那长长的胳膊，一座座高高的楼房遮天蔽日，大路上车水马龙，路上那喧闹声，喇叭声不绝于耳。那一个个高大的广告牌，半裸体的美女是那样的撩人眼球，怎么还这样……老两口不解的思忖。 因为儿子李庄上班单位在城里，住的却是在城西北边郊区一座新建的宿舍楼。这座楼与周围的环境不太协调。车戛然而止，儿子李庄说“爹，妈家到了，下车吧”。老两口还沉浸在离家的思绪中还未清醒过来。只听孙子小军从新的宿舍楼里跑出来喊：“爷爷！奶奶！”扑在李大叔的怀里。 在儿子宽敞装修时髦的房子里，灯具豪华，摆设别致，特别是那一组肥象似的欧式沙发占据了大厅的一半。他们把一切东西都拾掇好了，儿子儿媳把李大叔老两口领到了给他们准备好的房间里。儿媳小庞说：“爸，妈这是你二老的房间，你们就住在这儿，待会我给你们打开洗澡水，好好地洗洗澡……以后你俩除了每天接送小军去幼儿园，别的无事。想我姐了就到她家去玩玩，到时我和李庄去送你们过去……好了不说了，准备吃饭吧……” 日子就这样平淡，单纯，儿子儿媳每天开车去上班，顺便捎着上幼儿园小班的孙子小军。到下午四点多有他老两口去接回，其间就是老两口的天地了……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间长了，浑身酸软无力，眼花缭乱，起来走也不知道哪里去，感到非常得无聊。李大叔就想起了那张用了多年的老?头，扶着那油光发亮的镢柄，摸摸闪着半圆形闪闪发亮的的?头，心里好像又憋足了劲，上哪里使呢……老婆还有点活做，就是每天刷刷碗，抹抹桌，其余时间就是每天去楼的一个旮旯处临时搭建的鸡窝，喂她那两只老母鸡。再清理一下鸡窝，看看有没有落下的鸡蛋。这几十年熟悉而又单纯的动作，还是那样的麻利：“老头子，今天又下了一个蛋……”（未完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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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5 15:3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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