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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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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4 15: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教师节晚上,朗月当空。
彦倪把车停在路边,用温润柔嫩的手抓着我说:“武老师,你不能再单独陪陪我吗?”
我冲她笑笑说:“我明天要尽早赶到金山市医院,那儿还有十几位病人等着我,下午就回来。等我电话吧。”
她慢慢地松开我,嘱咐道,你路上慢点。我说,你也慢点。
彦倪开着我给她买的红色保时捷,消逝在车水马龙中。
我漫步在人行道上,边走边欣赏着夜景和灯下丽人。刚才KTV练歌房的歌声依然萦绕在我的耳边,彦倪依偎在身边与我同唱《知心爱人》的情景又闪现在脑海中。我脸上洋溢着幸福而自我陶醉地微笑,情不自禁地哼起了“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
当走到君悦大酒店的路对面时,一辆劳斯莱斯从马路上驶过,借着灯光我看清了它的车牌,这是一家外籍医疗器械公司在省城办事处的车。它驶入酒店,在贵宾楼前停下。从车上下来办事处的总监,他是英国人,50多岁,跟他接触过几次。紧跟其后下车的,是一位风姿卓越的年轻女性。这女的怎么这么熟悉,仔细一看,原来是我们科的护士长曹叶。最近听人议论她同很多药械商有染,跟我们心外科的索副主任关系也不清白。这个狐狸精。
不知不觉,走到了居住的樱花小区门口,跟门卫打过招呼,从侧门进了小区。我发现门卫的笑容、眼神及表情跟以前不太一样,怪怪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曲径通幽,我哼着小曲,左拐右拐,到了楼梯口,正准备上楼,几个人快步走到我跟前,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人用低沉的声音问,“你是武新淦吗?”
我醉眼朦胧的扫了他们一眼说,“你们是?”
“检察院的,这是传讯证。”刚才问话的那个人顺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展在我面前,旁边的一个高个子,快速打开警棍上的灯照着传讯证让我看。
我掏出手绢,摘下金丝眼镜擦了一下,又擦了一下眼,接过传讯证。一枚鲜红的公章跳着舞从纸上跑到我眼里,仔细一看是“恩泽市检察院”几个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迟早要来。我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并且无数次的在心里默默练习过,当面对检察官时,怎么应对、怎么应付,怎么力争达到若无其事、处事不惊的境界。当事情真正来到时,血还是涌上来,使头一下子变大,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快速地定了定神,尽力站稳并故作镇静地问:“什么事?”
“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
“哦、哦。我回家跟我妻子说一声。哦,要不,我打个电话。”我掏出手机,准备给市检察院的检察长,我的老乡也是铁哥们拨号。
给我看讯问证的人伸手把手机抢了过去,“你妻子已经知道了。不能跟任何人联系。”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后盖,把电池抠出来,顺手将手机和电池交给旁边的大个子。
我跟着他们到了一辆面包车旁边,车身上“检察院”几个深蓝色大字,在路灯的照耀下,豁然鲜亮地刺激着我的眼睛,我赶到一阵眩晕,腿肚子有点抽筋,差点上不了车。
车开到小区门口,没等按喇叭,红白相间的拦车杠迫不及待地竖起来,像警卫打敬礼一样。我瞟一眼门卫,他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车里开着空调,很凉爽,但汗水却从我清瘦的脸上流了下来。我扫了一眼车上的人,看不清他们的五官,他们都背靠座位一动不动。我慢慢抬起手,偷偷地摘下眼镜,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把手放到膝盖上轻轻地蹭着。脑后的冷汗顺着颈部流到了后背上,就象蚂蚁在游走,我慢慢地向座椅上靠去,衣服吸收了汗水,蚂蚁也没有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实在憋不住了,低声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给我看询问证的那个人,用低沉而严肃的腔调回答了我。
我的大脑快速搜索起来,是哪个环节、哪个方面、哪家公司出事了?我绞尽脑汁地想着。
难道是琪璐医疗器械公司出事了?不会的。今晚在燕山大酒店,是琪璐公司的韩总请的客,副陪是业务经理彦倪。
彦倪毕业于恩泽市医学院。她在校学习期间,多次到我们医院观摩、见习心外科手术。有一次手术结束后,她跟在我身后,帮我脱手术衣,递肥皂,拿毛巾,帮我去做手术结束后的整理工作。忙完后,跟我到了办公室。我坐下,擦了下眼镜,望着眼前这位纯真无邪的女大学生,微笑着问她:“你还有事吗?”
她羞涩地低下头,绯红着脸说:“老师,我想考研,我想考您的心外科。”
我诧异地看着她,用亲切的口吻说:“干心外科可是很辛苦啊,你们女同学可是没有愿意干心外科的。”
“辛苦我不怕。主要是每当看到您成功地做完手术,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看到病人家属的高兴劲,我就由衷地对您产生敬佩之情。我也要向您一样,去拯救那些濒临死亡的人。”她的双手互相交替着摸着手指,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很认真地说着。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的手,这是双匀称修长的手,是为做手术而长的好手。
我把眼光从她的手上收回来,望着她的眼说:“哦。现在,心血管病已成为危害身体健康的重要疾病了,可我们的心外科专家又那么少,每天又有那么多的病人等着手术,我多想多培养一些这方面的人才啊。”
“老师,您给我当导师吧。只要您肯收我这个学生,我就报心外科专业。”她执着地看着我说。
彦倪顺利通过了研究生考试。毕业后,考进了我们医院,也名正言顺地分到了我们心外科。在我的指导、参与下,她也成功地完成了几次心脏手术。
不知什么原因,工作不到一年,她就辞职了。她对外讲的理由是到他表哥的琪璐公司去发展。这使我感到很惋惜,为失去一位未来的心外科专家而惋惜。哎!人各有志,谁也左右不了谁。
彦倪经商后的第一笔生意,是在我的帮助下做成的。作为师生关系,又是我很器重的学生,我不能不帮她。从此以后,医院的很多医疗设备、医疗器械、手术耗材,当然也包括我们心外科用的耗材,很多是琪璐公司提供的。
教师节这天的下午,彦倪开车接上我,向郊外驶去。她一边开车一边说:“你的恩情我是终生不会忘记的。如果不是你的学生,如果不是搞心外科,我不会知道这个领域有那么大的商机,所以我放弃了治病救人的初衷,我要在另一方面实现我的人生价值。我知道你与师母的感情很深,我更不会也不敢有其他的奢望,我只想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你不要再说报恩之类的话,这几年来,你对我的好我也是知道的。再说了,依你的天赋,干什么都会成功的。”我抚摸着她的手说。
“今天是教师节,我想晚上请您吃饭。”她侧过脸冲我笑笑。
我沉吟了一下说:“改天吧。我上午就约好我的恩师郝教授了,酒店也订好了。”
“那我怎么办,你又不敢带上我。”她做了个鬼脸,笑着说。
“不是不敢,是怕你的面皮薄。”
“要不,我让表哥请客吧。郝教授的学生遍布各大医院,对他的公司帮助那么大,不然的话,表哥的生意不会这么好。这样的话,我还能以业务经理的身份陪着,一晚上都能看见你。”
琪璐公司的韩总也就是彦倪的表哥,对能请到郝教授是他求之不得的。在征得郝老师的同意后,我还邀请了市址几家医院的心外科主任,他们都是郝老师的学生,当然也是我的同学,一起陪郝老师过教师节。酒桌上我们谈笑风生,开怀畅饮,无所顾忌。饭后又到KTV歌厅唱歌跳舞。韩总一直兴高采烈地陪着我们,根本不像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他啦,不再胡乱猜测了。眼下急需做的就是必须尽快调整好心情,调整好心态,调整好面部表情,调整好一切,我要象往常一样,用微笑面对一切。
在我闭目静思,禅定静虑时,车突然停下。
他们把我带到一间简陋的讯问室,说它简陋,因为除了一张三抽桌、两把椅子、一个方杌子,再没有别的,那把杌子放在三抽桌的对面。我站了没几分钟,进来两个人,他们每人端着一个透明的玻璃保温杯,里面的茶叶还飘着,像是刚沏上,其中一个还拿着文件夹。他俩把茶杯、文件夹放下,四只眼睛同时盯了我九秒钟才坐下。为了使自己镇静、清醒、泰然自若,我微笑着看着他们,但不是盯着看,是用散光看,然后在心里读秒,所以我知道他们盯了我九秒钟。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用右手的食指先指指我,又指指杌子,声音不高但很严厉地说,“坐下。”
五秒钟后他接着问:“姓名!?”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4 15: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武新淦。”
“年龄!?”
“47岁。”
“工作单位?”
“恩泽市医院。”
“哪个科室!?”
“心外科。”
“知道为什么传你来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好好想想。这里是检察院。是查处贪污受贿的地方。”检察官提高了声调,用左手食指敲着三抽桌严厉地说。
在问话中,我仔细观察了两位检察官。负责讯问的,有四十来岁,精瘦的面孔。负责记录的三十岁不到,皮肤较白。
讯问的人端起茶杯,拧开盖子,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咂了一小口。一股清新的茶香飘到我鼻子里,然后钻到了我的肺里。我不由地舔了下嘴唇,咽了口唾沫,因为好长时间没喝水了,口干舌燥,只有唾沫没有唾液。
“能不能给点水喝?”我干咳了几声,用近乎沙哑的声音问。
“喝水?只要你交待了问题,水让你喝、觉也让你睡。”检察官用蔑视的口气说。
“我跟你们的王恩检察长,是、是好朋友。”我用讨好的口吻说。
“朋友?恐怕市长也救不了你了,你还是自己救自己吧。”他不屑一顾地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包烟,像是软中华,抽出一只点上,看了旁边的小白脸一眼,向后一靠,悠闲的喷吐着烟雾,像是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我坐在杌子上,不能后靠,不能左靠,不能右靠,只能前倾。为了保持清醒,保持镇定,不能呆坐着,我环顾着房间的角角落落。头顶的灯很亮,很刺眼,不能看。墙角有块污渍,是从隔壁浸淫过来的,我就一直盯着它看,时间一久,因视觉模糊的原因,污渍变成一匹奔腾的马,我的思维又天马行空起来。
去年冬天的哪一天我忘了,临近中午,刚下手术台,正在办公室整理材料,市检察院的检察长王恩急匆匆来到我的办公室,虽是冬天,他清瘦白皙的脸上全是汗水。我们是在两年前的同乡会上认识的。他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说,“武老兄,帮帮忙吧,快点!”
“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老母亲心梗,正在急救室抢救呢。”
“情况怎么样?”
“大夫说需要住院治疗,可是,没床了,让我们转到其他医院去。大夫还说,转院有风险。万一转院中出了事咋办,你,你快给想想办法吧。”
我急忙跑到护士站,找到曹护士长。我们心外科确实没床了,问了几个科室,也是满床。我赶紧跑到急诊科,他们正在抢救病人。看了病人的情况后,我用电话跟手术室主任进行了沟通。我对王恩说:“根据老人目前的情况,必须立即手术,要进行心脏搭桥,才能保住老人的命。”
“行、行。可、可是没床了。”王恩焦急地说。
“床的问题我想办法。你先去办住院手续。”我把开好的住院证递给他。
进手术室之前,我嘱咐曹护士长把我的办公室腾出来,加了一张病床。手术结束时,已是下午3点多。
一直等候在手术室外的王恩拉着我的手,眼里流着泪说:“武大哥,太感谢你了,太谢谢了。”
“客气什么。谁叫咱是老乡来。”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别这样,先去照顾好老人。”
啪!一声拍桌子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你还能睡着了?!”
我低头闭目沉思的样子,很像是睡着了。看来,今天晚上要熬夜了。作为医生,都不怕熬夜,为了抢救病人,熬夜是经常的。此时此地,我更不能有睡意、不能迷糊,必须保持清醒,一迷糊就会胡说八道,一胡说八道就会有漏洞,有漏洞就不能自圆其说。不说总比自圆其说要好。对,必须镇静,不能随便说话。我妻子会托关系救我的,医院院长会想方设法保我出去的,不保我,我把他们都咬出来,他们做的那些事我都有证据,他们谁也脱不了干系。再说了,交待哪方面的问题呢,万一说的与他们掌握的不一致怎么办,不就越吐露越多、越陷越深、真正是自掘坟墓了吗。想到这,我不由地抬起头,正了一下眼镜,心里蔑视但脸上依旧平静地说:“你让我说什么,我又没干违法乱纪的事。”
“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是不会找你的。”
“你们既然有证据了还问我干什么。”
“我们有证据是一回事,你主动交待又是一回事。你若主动交代问题,或有立功表现,我们会依法从宽处理的。”检察官耐心地开导着我。
我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头上有很多光环,你是市政协委员、市级名医、学科带头人、著名心外科专家。但是,我们这里有大量举报你收受回扣、克扣病人药品的材料,也有医药公司、医疗器械公司的证明材料。只要你主动交待问题,主动坦白,组织会宽大处理的。”检察官站起来,绕着我一边慢慢地走,一边说着。
可能是怕我渴死,也可能是诱惑我,检察官示意做记录的年轻人用纸杯从他的茶杯里给我到了点茶水,准确地说是一口。就这一口茶,如醍醐灌顶。茶香从嘴到了五脏六腑,又从五脏六腑到了全身每个细胞,它兴奋了我的大脑神经。
举报?克扣病人药品?回扣?谁举报的。提到克扣病人药品,我想到了护士长。在我由心外科副主任升任为主任不久,护士长曹叶到了我的办公室,她趴在我的办公桌上,撅着腚,把头伸到我的耳边,低声说:“主任,现在科里存了几万块钱的药,你看怎么办。”
“什么药?”我漫不经心地问。
“让病人自己买的比较贵重的自费药。”
“以前怎么处理的?”
“以前的主任拿出去卖了。”
“钱呢?”
“他自己保管着,有时请科里人员吃饭,有时也分点。”曹护士长一边嘟囔一边说。
“哦。这样吧,我让医院旁边的积善堂药店的老板来找你,把药卖给他,卖的钱赶紧分了,别攒着。再有剩余的药,要及时卖掉。”
“怎么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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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4 15: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还用我教你吗。别分出乱子来、别给我惹事就行。”
“明白了。”曹护士长朝我暧昧的一笑,像巫山云雾一样飘出去了。
这种钱,分了多少,我也记不清了。都是曹护士长一手操作的,她不可能举报这事,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是不是她跟索副主任联手,从其他方面整我呢,这就难说了,人心叵测啊。看来世界上只有父母、老师对我是真心的,其他人都是虚情假意,是靠不住的。
老师,对,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我的恩师,著名心外科专家郝新亮教授成就了我的事业。在我还是医学院的学生时,郝老师就很看重我,并经常带我观摩他做心脏手术。参加工作之后,每逢有国家、省级的学术会议,恩师都带我参加,他经常组织这样的学术交流会,他是这一领域的权威、带头人,我的一切成绩,都是在恩师的关怀、指导、培养下取得的。他不仅带我到各大医院做手术,把做各种疑难手术的真滴传给了我,还带我参加高级别的学术交流会,使我认识了不少全国顶级的心外科专家,使我逐渐步入了这个神秘而伟大的专家团队并成为其中的一员。也就在这些学术会上,我开始接触医药公司、医疗器械公司的业务员,他们是学术会议的赞助商。
最近一次在杭州举办全国心外科学术交流会,伊宁公司是赞助商。参会的有二百多人,但顶级的心外专家就我们十几个人。在会议结束后的晚宴上,伊宁公司的张总经理带着公关经理挨桌敬酒,公关经理恭敬地递给我一张镶着金边的名片。后来经过妻妹的鉴定,金边是24K的,足有5克重。
回到医院没几天,伊宁公司的公关经理夏侯囡找到了我。那天下午6点多,我刚做完手术回到办公室,夏侯囡敲门进来。
我开车拉着夏侯囡来到她已在燕山酒店订好的雅间。
她把服务员叫过来,一边翻着菜单一边说:“红烧鲳鱼、葱爆海参、腰果虾仁、扒金银鲍甫、佛跳墙。”
“好了好了,就我们俩,吃不了那么多。”我赶紧从她手里抢过菜单。
“这才几个菜啊。服务员,再来个玉竹沙参炖乳鸽。”她微笑着对服务员说,“麻烦您跟厨师说一声,我们人少,菜的数量不要太大,尽量把菜做精致一点。”
“您放心好了。您要什么酒水呢?”服务员微笑着问。
“主任,你喜欢喝什么酒?”夏侯囡用一双秋波眼对着我说。
“我开车,酒就免了吧。”
“无酒不成宴,干吃多没意思啊,来瓶五粮液吧。你别怕,我问了,酒店有代驾的。”
“一瓶我可喝不了。”
“我陪你啊,不过我三两,你七两,怎么样。”她歪着头,调皮地说。
“好吧。你一个大美人都敢喝,我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败在你的石榴裙下吧。”
酒过三巡,话自然多起来。从她酒后面容和言谈举止判断,她不仅能喝,而且不失态、思路清晰。
“武主任。”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不要叫主任、叫武哥。”我打断她的话,慢条斯理地说。
“好,依你,就叫武哥。武哥,这次老总派我来,主要是看看你,再就是上次谈的那几种新药还有心脏支架的事。”
“你回去跟张总说,我已经跟院长汇报了,并且写了一个报告,已经递上去了,很快就会批下来。下一步,可就是你们的事了。
她右手端着酒杯,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你尽管放心,其他的事你就甭管了。为了我们的事业,干了这杯。”她左手端起我的酒杯送到我手里,用右手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就在她端杯饮酒时碰掉了我的眼镜,她竟全然不知。我也不顾什么眼镜了,仰起头,张开嘴,把酒倒了进去。
啪!又是一声拍桌子的声音。
“想什么美事呢,看把你乐的。”检察官的恫吓声,把我从美酒佳人那儿拽到了讯问室。我定定神,看了他们一眼。
茶水并没有使两位检察官摆脱困神的袭扰,特别是那位年轻人,哈气连天,不停地用手揉太阳穴。打哈欠有传染性,像非典一样,我们都被传染了。他们俩都站起来,活动着四肢,以增强抗病能力。我也活动了一下懒腰,缩了缩肩膀。
年长的检察官用疲惫的声音说,“咱聊点别的吧。聊什么呢,聊聊你做手术的事吧。”他走到我旁边,拍拍我的肩膀说,“听说你是做心脏手术的。你给心脏做手术时,心脏还跳吗?”
“看什么样的手术了,有的需要跳,有的不需要跳。”
“心都不跳了,人不就死了?”他惊讶地问。
“死不了,我们有体外循环技术。”我淡淡地回答。
“奥。你真不简单。”他用赞许的口气说。“心脏放支架是怎么回事?”
“就是把梗塞的心脏血管用支架撑起来。”
“这种手术费用很高吧?”检察官很神秘地问。
“对,主要是支架贵,进口的比国产的更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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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4 15:12:41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么贵的支架,回扣肯定少不了吧?”他低下头,贴近我的耳朵,很诡秘地说。
“回扣?什么回扣?我不知道,更没拿过。”我望着他,用坚毅的声音回答了他。
“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我们手里有足够的证据。”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说到心脏手术、支架,我又想到了琪璐公司。我还是心外科副主任时,跟韩总吃过几次饭,当时彦倪还没辞职。张主任荣升副院长、我当了主任后,由于彦倪的关系,韩总跟我的交往自然也就多起来。
一个夏日的下午,韩总亲自把我接到他的办事处。韩总说:“武主任,咱俩结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开门见山。我有几种新耗材,还得麻烦你打入医院。再就是,今后,你从我这拿货,在以前的基础上,多给你一个点,每月一清。”
“耗材要统一招标,我只有一票的权利,谁能中标,我可左右不了,我只能给你提供些信息。”我喝了口茶,笑着说。
“我要的就是信息。你放心,以我们公司的实力,其他公司绝对不是对手。”他信心十足地说。
“你可要绝对保密。安全第一。”我压低了声音说。
“这你放心,天知地知。只要你这边别出事就行。”他也压低了声音,很诡秘地说。
我坚毅地点点头,没说什么。
“走,咱们吃饭去,去吃海鲜。”他笑着说。
“不了。我今晚还有重要的事。”
“再重要,也没吃饭重要啊。”
“不满你说,院长小舅子的女儿结婚,我得去帮帮忙。”
“是吗,那可得去。”他像突然领悟到什么,追问道,“哎,什么时候?”
“后天。明天中午在昊天酒店举行答谢喜宴。”我假装言者无心的样子顺口说了出来。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跟我握着手说:“我就不强留你了。”
不知怎的,想着想着,我坐在杌子上竟然睡着了。可能是一天做了七台手术,晚上过教师节又喝了点酒,身体太乏,确实困了。
检察官摇晃着我说:“喂!醒醒,醒醒。”不知是他没拍桌子还是我没听见他拍桌子。“你别死猪不怕烫啊。我可告诉你,我们的办案人员,已经在你的家、你的办公室搜出证据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知道你自学过法律,有反侦察的能力。百密一疏,你能百分百保证,做事不留痕迹吗。”
我迷迷糊糊地说:“你愿咋地就咋地吧。”
就这样,当我睡着了,他们就把我弄醒;弄醒了,一会又迷糊过去,如此反反复复不知多少遍。一夜我没睡好,两个检察官也没睡好。
第二天早饭后,又换了两个人询问我。还是老一套,没有新花样。开始我还回答他们几句,最后我真正做到了死猪不怕烫,连他们的问话我也懒得回答了。
我的办公室,除了医学书、病历,什么也没有。家里吗,名酒有几瓶。至于字画、古董、贵重物品,是一点也没有。我除了跟公司老板、业务员,吃饭、娱乐外,从不与他们有直接的经济交往,象这类事我绝不直接参与,我把这类事都交给了我的妻妹来处理。我小姨子在银行信贷部干主任,她有足够的能力和办法处理一些棘手问题,并且会做的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
下午,检察院把我转到了看守所。在看守所比检察院强多了,有睡觉的地方(还给我安排了个单人间)。
天慢慢黑下来,我终于能躺下睡觉了。刚躺下,有只蚊子在我耳边嗡嗡地叫着、飞翔着,就像飞机来轰炸我一样。我坐起来,端坐在榻榻米上(看守所的床没有腿,床板直接放在地板上),借着外面明亮的灯光,寻着飞蚊的轰鸣,看着它围着我时而旋转、时而俯冲,它终于停在了我的胳膊上。我没有惊扰它,我看到它的喙刺进了我的皮肉,是在我没有任何感觉地情况下刺入的,它的肚子在逐渐增大,它的贪婪使它的肚子变成了一个暗黑色的大血包。它开始笨重而缓慢地飞起来,它飞到天花板上,不知道是没有抓牢、还是不堪重负,蚊子像直升飞机一样摇摇晃晃地摔到了地板上,它的肚子破了,整个尸体淹没在一大滴血里,这就是贪得无厌的结局。
我静静地躺着,没有了睡意。这些年来,我做了多少手术已经记不清楚了。最初在学校学的那点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理念早已模糊不清。我抵挡不住车子、房子、金钱、美女等等一切地诱惑,在花花世界这个大染缸里,被染得五颜六色。医者良心,我的良心还有吗?我的各种荣誉证书,摞起来超过我一米七五的身高,这是我工作成绩的象征,背后的真相除了自己明白又有几个人清楚呢。我是专家,我有权威性,我制定的治疗方案,没有人敢提出疑义,我把国产支架当进口支架用也没人说什么。这是个迷信、崇拜权威、专家的时代。我的家人需要钱、我在英国留学的儿子需要钱、我爱的人更需要钱,钱能带来幸福。我拼命地捞钱,我成了金钱的俘虏,我双手沾满了铜臭味。我凭着精湛的医术,像歌星走穴一样,游走于全国各大医院。
有次自驾车到齐川市医院做手术,这家医院半个月请我去一次,每次都有十几位病人。去时提着一包支架,回来时带回一密码箱的百元大钞。由于太疲劳,一迷糊,轿车撞到了路边的大树上,我从车里飞了出来,我的心被撞了出来。突然,一条长着翅膀的白狗从天而降,它站在我面前,眯着眼看了我很久,一个沉闷的声音象从天空,又象从它的身体里发出来:“你的心怎么是黑的?”
我忍着剧痛,仔细看了看在草丛中的我的那颗还在跳动的心,它的确与我见过的心不一样,那些心或大或小,形状差不多,但都是鲜红的,而我的心,确实很黑,就像驴粪球的颜色。“这,这是怎么回事呀?”我惊恐不安地问。
“你干了那么多昧良心的事,心就慢慢变黑了。”
“那怎么办?”
“把我的心给你吧。我没有贪得无厌的欲望,不被名利、金钱的诱惑所动,你有的劣性我都没有。”
“我是人,怎么能有狗的心呢?”
“你看起来象人,可你的心连我们狗都不如了。快换吧,再不赶紧换,你的那个黑心马上就停止跳动了,你马上就会死去。快换吧,快换吧。”它发出幽灵般的声音。
狗没等我同意,一跃而起,把我的心吃进去,把它的心掏出来,塞进我的胸膛里。我感到心口剧烈的痛,我挣扎着、挣扎着,我猛地坐了起来。
恶梦醒来,我的后背被汗水湿透了。
我用手摸摸隐隐作痛的胸口,我的心还在吗?还在,它的跳动证明着它的存在。我躺下,前胸、后背仍是刀割索绞样地疼,疼得我额头上渗出了汗。我强忍着疼痛,慢慢挪动到窗边,拍打着窗户。
“怎么了?怎么了?”几个看警一边喊一边跑进了监室。
我坐在地上,依靠着墙,用手捂着心口,断断续续地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得,心脏病了。快,叫医生。”
等医生跑来时,我已躺在了地上。医生赶紧给我服药,做心电图。
“是急性心梗,得赶紧送医院。”女医生低声跟已经赶来的看守所长说。
救护车把我拉到了武警医院。医院对我这个特殊病人,安排了特殊的病房,成立了专门的抢救治疗小组,配备了专门的医生、护士,我的病房门口还安排了专门的警卫人员。
早晨,我妻子在三个女医生(也可能是女警察)的陪同下,来到我床边。她们都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透过她忧郁而浮肿的眼睛,我看出她这几日一直在痛楚之中,还看出她刚刚哭过。她攥着我的手,安慰我说:“别着急,别着急,会好的,会好的。医院领导已经请来了你的老师为你做手术。院长说,你是急性心梗……手术会成功的。”
我微笑着,使劲攥了攥她的手心,有气无力地说:“没事,没事,你放心吧。我有数。”我停了停,接着说,“我剜了那么多心,也该让别人剜我的心了。你放心好了,咱俩的缘分还没尽呢,咱俩的龙虎斗还要继续呢。”
“去你的,就知道贫嘴。”她苦涩地笑了笑,眼里的泪花在闪动。
说到龙虎斗,这是我俩的黑话。她属虎,我属龙。谁想亲热的时候,谁就说,咱龙虎斗吧。
手术室的人来了,护士低声说,“请大家让一下,病人准备手术了。”
我被推到了手术室门口。妻子一直攥着我的手,在护士委婉地劝说下,她的手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
我躺在手术床上,扫了一眼熟悉而又陌生的手术室。这家医院,我也来做过多次手术。以前是我站在手术台旁边,今天是我躺在手术台上了。
一个熟悉而亲切的面孔走到我身边,是我的恩师郝新亮教授。我的泪水顺着脸往下流。我哽咽着说:“老师,救救我。”
恩师抓着我的手,俯下身子,安慰我说:“没事的,坚强些,我们会竭尽全力救你的,你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我的病不轻,病得很重,需要做大手术,我更知道手术的危险性,我将面临死亡。我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着,我没事的。
我会没事吗?我还能以一个崭新的面貌重新站起来吗?我的有病的心能被彻底治愈吗?我能洗心革面,面对新的生活吗?
我被麻醉师注射了麻醉药,我的意识慢慢地模糊起来,我慢慢地睡着了。
我还有救吗?我还能醒过来吗?
老师,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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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5 10: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作者精心构思、辛苦创作的小说,读来环环扣紧,让人难忘,也让我们对当下社会的各领域都存在的做人做事业、金钱与良心等有了新的理解,引人深思。盼在这读到更多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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