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阿弥 于 2016-2-11 10:45 编辑
每逢春节来临,故乡的年味总会飘入我的心头。在浓得化不开的思乡情怀中,年画作为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载体,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好多年没见年画了,童年记忆中那一帧帧年画却是历久弥新,永远地镌刻在了我的心灵最深处。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农村人的日子过得很苦。他们一年到头忙忙碌碌,却只能做到“食裹腹,衣蔽体”,他们的家里没有像样的家具,墙壁因为冬天点炉子被烟熏的漆黑。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有三百六十天就那样凑合着过。在他们的观念里,腊月二十三是很特殊的日子,这一天,家家户户会把已经陪伴了他们一年的灰尘扫去,把寄托了他们对新年无限期望的年画贴好。 初一去各家拜年,我发现各家最大的亮点就是这些色彩鲜艳的年画,色彩各异的年画使各个破旧的家庭蓬荜生辉,更为那些识字不多的家庭增添了几分文化气息。 我还不识字的时候,大年初一拜年的理由就是看年画。我喜欢家家户户张贴的那些胖嘟嘟的娃娃、活蹦乱跳的鱼、活色生香的牡丹......老人们告诉我,这一幅是吉祥如意;这一幅是五子夺莲;这一幅是连年有余;这一幅是富贵平安;还有松鹤延年......记忆中最令我震撼的年画是一只下山的猛虎!那虎挂在星的奶奶家那间大北屋里,进了门,抬头看到猛虎,让人不寒而栗。 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年画的内容由单幅变成了组图。那年,爸爸买回了三帧年画,一帧是《白蛇传》,一帧是《哪吒闹海》,还有一帧是《杨门女将》。 那时,我刚刚读了几年书,认识了一些字,正是求知欲最强的时候。 我和弟弟们一起把年画贴到墙上,我的兴趣一下集中到这三幅画的内容上。我很想知道画上的这些人究竟在做什么,更想在弟弟们面前卖弄自己的学识。我缠着爸爸把这些图文并茂的故事讲给我们听,我被年画上的故事感动着,并从这些故事中感知着真善美。当时流行的还有一些戏剧故事:《碧玉簪》《打金枝》《红楼梦》......我迷恋着那些故事,更迷恋着故事中的那些才子佳人,我甚至偷偷模仿过那些佳人的姿态,从那些缠绵的故事中,我体味到了市井百态。 白天,我里里外外地忙着帮妈妈打扫卫生、洗衣服;晚上闲下来之后,我端着油灯靠近那三帧画,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偶尔碰到不认识的字,我会凭自己的感觉去揣摩。当我觉得自己已然明了的时候,我把两个弟弟叫到年画前,装模作样地讲给他们听。 喜欢年画之后,我感兴趣的不再是婶子大娘捧出的瓜子、花生,而是他们家墙上的年画。他们的年画有的贴在迎门的位置,有的贴在炕里面的墙上,为了看年画,我常常脱了鞋子爬到人家炕上去看。我喜欢年画鲜艳的颜色,喜欢沉迷在年画里时的那种感觉,更喜欢那一帧帧年画里的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岳母刺字》、《东郭先生》、《两个小八路》,古典爱情故事让我感动于爱情的坚贞,现代励志故事让我明白了很多做人的道理。 当结伴串门的女孩子嗑了一地瓜子皮的时候,我才依依不舍地从年画上收回自己贪婪的目光。 每年看到新的年画成了一件和穿新衣同样令我期待的事情。我痴痴地迷恋着年画,每帧年画都像我的一本教科书,这些年画像星星之火点亮了我幼小的心灯。 八九岁,可以跟着奶奶们赶集的时候,我自告奋勇地包揽了每年买年画的活。我从集市上买回了一些反映学生学雷锋的年画,工工整整地张贴到墙上。当我站在床上、挥着那半截棉花枝绘声绘色地指点画面的时候,我很过瘾地享受了一把当老师的感觉。我把故事内容一字不落地讲给两个弟弟听,弟弟们听得津津有味,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把故事中的人物名字换成了我暗恋的那个男同学和他的好朋友。 八十年代初,根植于乡土、散发着泥土芳香的年画被追星的人们换成了明星照,看起来很美,却失去了对我的吸引力....... 87年,我随父母把家搬到了城里。春节给邻居拜年,家家墙上挂的是内容、形式各异的字画,喜欢的、不喜欢的都热衷于在自家的墙上挂一幅字画以示风雅,于我而言,年画成了一道消失的风景。 远离故乡的春节,我常常想起那些质朴的、曾经带给我感动的年画,那里面有生活、有感受、有寄托,那些年画启迪了懵懂无知的我,装点了我的童年记忆。在那没有玩具的童年里,那些充满趣味的年画让我幼小的心灵感受到了美和希望。 三十几年的时间,每每忆起年画便仿佛穿越了一般,轻盈如薄翼的心中,鲜活着的,正是儿时见到的那一帧帧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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