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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2 17:5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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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心语留芳 于 2019-6-16 16:46 编辑
三十
自从那天正式公布了农房改造的消息以后,英杰就不再去卖水饺了。在农村长大的她,从小就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她去了南方的一个城市打工,学着做南方馄饨,同时也学习人家店铺的管理经营办法。大城市就是好,来钱快,可是消费高。她干餐饮行业,好处是可以省下一大笔饭费。不好处是工作时间长。她两三个星期往家里写一封信,每一次都是十一点以后熬夜写。这天她写完信,忽然想起了李一鸣,觉得鸣子所在的城市,大概离这里不远。可是远近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家鸣子,现在很可能是机关职员或者是企业管理员了,那该是穿一身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傲气又潇洒地走在大城市的马路上……想着想着,她就厌烦起自己来,自己只是一个打工姐,看着人家脸色挣饭吃的人,现在好好地和郑雨生过日子才是,为啥去想李一鸣?
可是英杰偏偏忘不了他。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李一鸣穿了一件大花衣服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她曾经听人家说,梦见穿大花衣服,预示着穿花衣服的人大病或者有意外灾难。会不会是鸣子出什么事呢?早晨英杰洗完脸又想,不会有什么事,只是自己做了个梦,干嘛想这些!她赶快洗刷完了,整理了一下头发,急匆匆地往邮局给郑雨生送信去了。
那天,鸣子被抬走后,鸣子爹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哭完了就把身子咳嗽成了一团。邻居劝他去医院,他说啥也不去,他说自己的病,再治疗也就这个样子了,得省下钱救鸣子。他不吃不喝地坐在门口等着,天快黑的时候,送鸣子去医院的邻居回来,告诉他鸣子没有生命危险,他才慢慢地到床上歇歇。
鸣子是十来天后出院的。出院的时候,鸣子稍微胖了一点,脸上还是白得没大有血色。他跟在娘后边进了院子,娘放下东西,去还邻居家的暖瓶。这是住院时,人家邻居拿去的。李一鸣站在院子中间四下里看看,右眼什么也看不见了。花狗看见他,汪了一声,鸣子说:叫啥叫,不认识了?!花狗不再叫了。
鸣子进屋时,看到门上的玻璃,从玻璃上正好能看到自己的脸,他似乎被自己下了一跳,可是玻璃上的脸看不清,他就去屋里找镜子。鸣子从自己的包里找出那个圆圆的小镜子,这是巩小雅送给他,让他刮胡子时用的。他小心地擦了擦镜子,来到院子中间,整了整衣领,把镜子举到了自己面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他吓得一下子张大了嘴,握着镜子的手指散开,小镜子啪得落到了地下!他站着一动不动。
风冷冷地吹过来,吹得树枝咔吧咔吧响,李一鸣打了个寒颤,低头去看那镜子,镜子已经摔成了好几块!他想起了巩小雅那匀称的身材,漂亮的脸蛋……忽然,他摸了摸自己瘪了的右眼睛,用类似京剧但又不是京剧的怪腔唱到:漂亮啊——漂——亮,我很漂——亮!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人毛骨悚然!
爹听到笑声,吓了一跳。他从屋里出来,扶着门框慢慢地往院子里走。李一鸣突然停了笑,直直地看着这个又病又乏的老头子,他想起自己曾经的荣耀,不是他自己没有本事,是因为这个老头子太无能,现在,右眼瘪了,脸上的伤疤,红红的两道,像爬到脸上的两条蚯蚓一样让人恶心,没法见人了,没法去见巩小雅了!这些,这所有的不痛快,都是因为这个老头子无能造成的!李一鸣满眼里都是仇恨的目光,那目光像一根根透明的刺,向他的爹直直地刺过来!
操你娘!我打死你这个老东西!忽然,李一鸣大吼一声,弯腰拿起脚下的小石头,朝他爹狠狠地打去,接着又捡了些,石头霹雳啪嚓地落在他爹的身上,老头子缩在墙根,抱着头哎吆哎吆地叫着,鸣子娘还上暖瓶走到院子外时,听到声音急匆匆往家跑,过门口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鸣子娘一边去护鸣子他爹,一边哭喊着:鸣子你疯了!他是你爹呀!他是你爹呀!你疯了!石头也打在了他娘的脸上!
院子里全乱了!在这低矮的破屋前边的小院子里,哭声、喊叫声、打骂声、狗叫声……乱成了一团。
街上过路的和几个邻居跑过来,把鸣子按在了地上,鸣子气喘吁吁,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我打死你这个老东西,打死你这个老东西!鸣子爹蜷缩在门前的墙根,抱着头呜呜大哭,一边哭,一边说:我这是,做了啥孽,养了这么个儿子!我供你上大学,多么不容易,我受的累,谁知道?我盼来盼去,我盼了个啥?我……鸣子爹一边说,一边咳嗽,站在门口的那几个女人,不停地抹起了眼泪。
鸣子娘脸上流着一道道血,她一边抹着血,一边去安抚鸣子爹。低头时 ,看到鸣子爹吐在地上的白色的泡沫痰里,有许多鲜红的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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