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大山的眼泪

心语留芳

七
纪伯伦说：春天的花，是冬天的梦。这个冬天的梦多么美丽。山上一片片桃花红艳艳地开着的时候，英杰也在那花丛中劳动。那一朵朵桃花挤在枝头盛开着，都在朝着英杰笑，风一吹来，它们就笑得更好看了。蜜蜂来亲吻它们，蝴蝶也来。英杰站着不动的时候，蝴蝶就落在英杰的肩上，英杰一歪头，它们就飞了，慢慢地搧动着翅膀，落在桃花上。桃花下边是一丛丛绿色的野韭菜和白色的荠菜花，她想起一段歌词：……清晨朝着我开放/小而白洁而亮/向我快乐地摇晃/白雪般的花儿/愿你芬芳……这多像唱给荠菜花的歌儿啊。
那起伏跌宕的桃花浪里，时有歌声传来，是女声独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谁在一边劳动一边唱呢？鸣子也是爱唱歌的人，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大海的边上，是不是他看着那白色的浪花一朵朵散开的时候，也会大声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一位好姑娘呢？

英杰看着远处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仿佛看到了鸣子——那个在海边上大学的漂亮、洋气的大学生，正从那条路上向她走来，她在桃花丛中跑着，向他跑去……

桃花开败之后，日子依旧漫长。英杰盼着麦子抽穗、开花、变黄，麦子熟了的时候，鸣子就快回来了。

风涌着金色的麦浪在阳光下翻滚的时候，那片山洼里又热闹起来。英杰和福成大叔在地里割麦子，割完一垄，又割一垄，累了，福成大叔蹲在地头上休息，英杰就拿出鞋垫仔细绣起花来，她绣的是梅花，白底黑枝红朵儿，像真的一样。大爷家的三嫂从这里走，看见就说，吆，英杰给谁绣的，这么好！谈对象了吧，领来俺看看啊！

英杰说：我给自己绣的！

三嫂说：俺不信。说完就笑着走了。

福成大叔看看英杰，想起他的心事儿。上门提媒的也真不少，也不知道这闺女咋想的，那么多好小伙，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不知道想找啥的。接着轻叹了一声：你要把你爹愁死。

英杰似乎没有听见，低头绣着她的鞋垫。她想在空白处绣上几个字，绣啥呢，是“勿忘我”还是“学习进步”？

英杰已经一个半月没有收到鸣子的信了。鸣子最后一次回信，写得很短。只是说自己学习紧张，没大有空闲时间，让英杰没事就别写信。怎么能不写信呢，有许多话要说呢。英杰寄出一封信，又寄出一封，到现在没有收到回信。英杰也去了几次小学校，问过邮递员，没有押下她的信。鸣子是真的忙，还是有什么事呢？

英杰有些心神不安。英杰写信，经常偷偷地在信封里夹一张钱，虽然邮局是不允许信封里夹钱的，可是，她还是夹了，她想自己在家里怎么也能吃饱，可是鸣子就不一样了，他一天没有钱也活不下去。再就是，鸣子从小爱干净，也得有件换洗的衣服。可是鸣子最后一次回信，却让英杰不要夹钱了，而且说，以后挣了钱，一定如数还给英杰。这叫什么话呢，以后就是一家人，还还什么钱？英杰想到这里，心里越发不安，她想在鞋垫上绣上“勿忘我”。

晚上吃完饭后，英杰想去鸣子家看看。她出门朝鸣子家走，走了一会儿，却又想，我去说什么呢，找什么理由去呢？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走到半路又折回来了。

夏天的夜晚，一阵阵闷热。黑乎乎的树呆站在潮湿的空气里，月亮不知去了哪里，星星半闭着眼，都累了。

英杰走到大槐树下的时候，在这里站住了，这是她小时候和鸣子一块玩的地方，鸣子还记着吗？（待续）

心语留芳

【不知什么原因，第八节在第二节前边重复了一遍，删除后，后边的第八节也没有了。请文友略过这一节，从第二节开始】

八

鸣子是7月初的一个下午回来的。那时湖峪村遇上了少有的热天，树叶耷拉着，动也懒得动，鸟儿们不知道都藏到哪里去了，只有知了扯着嗓子叫着。一辆拖拉机歪在路边，大大小小的石头散了一地。拖拉机被拉走了，又一辆拖拉机开过来，几个人从石场过来装石头。李安平晒得黑乎乎的脖子上，搭着脏兮兮的毛巾，弯腰起身地把石头搬在拖拉机上。汗珠子从额头上滚下来，煞得睁不开眼睛。就在抬头擦汗的刹那，他看见一个年轻人朝这边走来，他干瘪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头向前倾着，定定地看着那个年轻人。建刚哥用胳膊肘倒他一下，说：安平，看啥呢？他好像没听见，擦了擦眼睛，接着看。

嘿，儿子回来了！鸣子！李安平说着抬脚往前走，脚下的石头差点把他绊倒。

一个细高个的年轻人正朝这边走来。他下穿蓝色的薄牛仔裤，上穿墨绿色的短袖衬衫，背一个灰色帆布包，笑嘻嘻地走过来。他看见李安平，喊了一声爹。

建刚哥放下手里的石头走过来，说：大学生回来了！鸣子笑笑。建刚哥看看这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再看看又老又瘦又乏的老头儿李安平，忽然就觉得，这那儿像爷俩！

李安平不知道他看什么，朝建刚哥笑笑，让鸣子赶快回家歇着。

晚饭的时候，鸣子娘特意去地里摘了两只鲜黄瓜，加了两个鸡蛋炒了一盘。爹没大舍得吃，夹了几筷子就推到了鸣子那边。

吃完饭后鸣子就脱下自己的衣服去洗。娘看看鸣子说：你这衣服不便宜吧，咱庄户人家，吃穿没法和人家城里比，该将就的就将就些。

鸣子说：我哪敢和人家比，好多同学都穿名牌，我这是从夜市的地摊上买的！

娘说：鸣子你歇着，明天我给你洗。

鸣子说：这衣服穿着跪着爬着地挤火车，得用肥皂洗。还是我自己洗吧。

第二天，鸣子穿上洗干净了的衣服去三姐家。他提着娘给三姐放上的丝瓜、黄瓜等蔬菜，走在湖峪村的街道上，看到弯曲的街道两旁不规则地排列的那些或新或破的房屋，忽然发现他小时候感到很大的村庄竟然那么小；小时候的村庄、大山、小学就是他的全部世界，现在看来，这世界小得简直无法和他上学的城市比。海滨市里几十层的电梯楼、平直的柏油路、熙熙攘攘的商场，多么繁华热闹，哎，以前啊，自己简直就是井里的青蛙！

他走着，突然有人喊：鸣子，大学生，回来了！鸣子转头支吾一声，心里有些厌恶。这些人真是没文化，应该喊我李一鸣才对。他昂头从街道上坐着或走着的那些人身边走过。

嗞嗞，人家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街道上的人说，你看尾巴翘得！

这个时候，英杰正在棒子地里一把一把地抹着汗水除草。这些天她很想鸣子。低头除一会儿草，一抬头，就看到鸣子笑嘻嘻的鸣子站在她的眼前，可是一眨眼，鸣子不见了，眼前还是青山绿地。现在鸣子回来了，她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绿绿的棒子伸展着臂膀簇拥在她身旁，堰边的荆花开了，飘出一缕缕花香，蝈蝈在草丛里低吟浅唱。她哼着歌儿，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英杰的婚事已经成了她爹的心事儿，她这个也不答应，那个也不同意，爹很生气，娘也常叨叨这事儿。这些英杰很明白，她知道爹娘的意思。她想：这次鸣子回来，我必须亲口对他说……英杰的脸一下子红了，怎么说呢？

英杰是听街上的人说鸣子回来了的。鸣子回来没有来找她。英杰觉得心里挺失落。可是不管怎么样，英杰决定晚上就去找鸣子。

晚饭后，英杰洗了脸、换了衣服，照了照镜子，她觉得自己晒黑了，在脸上轻轻地擦上增白霜，还是觉得黑。鸣子白净，又有一双大眼睛，可是自己……她又换了一身显脸色的衣服，用报纸把给鸣子绣好的鞋垫包好，装在一个小包里。又拿上了自己看过的一本书出了门。

（待续）

【不知什么原因，第八节在第二节前边重复了一遍，删除后，后边的第八节也没有了。请文友略过这一节，从第二节开始】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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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语留芳

九
鸣子一家正在吃饭，听到狗叫声，鸣子起身往屋外走，见是英杰来了，他一边与英杰搭话，一边嚼着嘴里还没有咽下去的一小口煎饼。英杰站在门口，一看见鸣子，脸腾地红了，心乱跳。她很不好意思地侧一下身子，想掩饰自己的窘态。

鸣子很大方，他笑嘻嘻地让英杰进屋。英杰进屋，鸣子娘和爹都坐在小木桌前吃饭，鸣子也坐下来吃饭，鸣子娘让英杰一块吃，英杰说吃过了，就坐在了旁边的马扎上。

英杰看见鸣子家里的东西还是和前几年一样简单破旧，吃饭的小木桌已经掉了漆，桌上的铁锅里，是没有吃完的炖芸豆。她拿着书，不知道说什么好。鸣子爹一边吃饭，一边咳嗽，鸣子娘问：地都锄完了？

英杰说：差不多了。鸣子娘说：天热，不急。

英杰转了话题说：鸣子哥回来好几天了？

鸣子说：嗯，好几天了。

一家人吃完饭，娘收拾碗筷，爹去里屋休息，外屋只剩下了英杰和鸣子。这会儿英杰可以大胆地看看鸣子了。他比以前更帅了，蓝色的牛仔裤显得他更精神、更洋气；他还是那样文静，只是眼神里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英杰把书递给鸣子说：我去县城时买的，挺好，拿来给你看看。

鸣子看了一眼说：哦，这一本，我早就看过了。学校的图书馆里有很多书，多得让你想象不到。大城市，就是不一样，书店很多。接着鸣子讲了很多好看的书，萧伯纳、海明威、卡夫卡……鸣子说起来头头是道。鸣子说：我学的是理科，还得好好学专业，这些书对于我，就好像是吃馒头吃够了，吃点水果调调胃口。

英杰听着，接不上话。她其实是很少看书的，整天地里地外地忙活，哪有闲空坐在那里看书，偶尔看一本，也没时间看得那么仔细。她忽然觉得她和鸣子已经有了距离，只是一时还弄不清是地理上的还是心上的。

英杰说：你和咱初中的同学有联系吗？

鸣子说：基本上没有联系。说着鸣子歪头看了看旁边破旧的马蹄表。

英杰知道自己该走了。她拿起那本书说：外边天黑，你送送我吧。鸣子也起身往外走。

夜晚是寂静的，没有月光。他们走到那棵老槐树下，英杰站住了。她先前想好的许多话，一直没有说。她原想是必须说的，可是现在，她似乎没有勇气了。

黑夜里，她的一只手使劲搓着另一只拿着书的手，心在不停地跳，越跳越厉害。她必须说。她咬了一下嘴唇，终于张开了嘴：鸣子，三姑来给我……提……媒了，说的是咱同学，吴强。

英杰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鸣子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鸣子说：挺好啊！你答应了吗？那声音很爽快。

英杰的心似乎一下子停止了跳动，眼泪却呼地涌出来，她说：我没有答应。

鸣子说：吴强挺好的，你怎么不答应？

英杰感觉心里的血液一下子被堵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英杰强忍着不让张姐哭出来，可声音还是有些哽咽，她说：我为什么不答应，你还不知道？

鸣子似乎听出英杰声音有些异样，笑了笑说：你为什么不愿意，我怎么能知道？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再另找嘛！你哭啥？我觉得赵小东也不错！

英杰没有答话。鸣子接着说：你早晚是在农村种地、生孩子，我不一样，我以后得去大城市发展，我是不回咱这个破地方了！

英杰觉得漆黑的夜幕一下子裹紧了自己，裹得她半天喘不过气来，满身血液好像凝固了！她只听到了自己眼泪落地的声音……

忽然，她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使劲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走。
(待续）

心语留芳

十
那一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天那样黑，记忆中不长的街道是那样高低不平、曲曲弯弯。她记得她一直往前走，走错了门，又倒回来，还是走错了门。她回到家的时候，爹和娘都已经睡熟了。

坐在昏暗的灯光里，英杰毫无睡意。她先是呆坐着流泪，然后把那双绣着“勿忘我”的鞋垫，一点一点剪掉，剪得细碎，堆在一起。她又开始吃瓜子，这是她买好的，准备和鸣子去山上玩时一起吃的瓜子，现在，她自己吃。

她一颗一颗地吃掉，又把瓜子皮一点点掰碎，两只手无意识地把那些碎瓜子皮和碎布掺和在一起。

突然，她觉得自己很傻，这不一样的东西非要掺在一起干啥？

嗨，自己犯傻，怨谁？

想到这里，英杰独自笑了，笑的时候，脸上流着两行晶莹的泪水……

之后的日子，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英杰继续去地里劳动，只是身子瘦了些；鸣子也帮着娘去山上摘桃子，他很厌恶这种体力劳动，而且一干活就累得不行，常偷懒坐在一边看书。

那天，娘摘了很多桃子挑回了家，坐在石凳上挑捡起来，把好的和不好的分开，让躲在树荫里看书的鸣子和她一起挑着去集市卖。鸣子扭头看了看桃子，一脸不高兴地说：这些桃子才卖多少钱，你忙活两个月，还不如人家城里人干两个星期挣得多！

娘累了，站起来直了直腰，无好气地说：能挣一点是一点，你娘就这些本事了。你懒得像只猫一样，啥也挣不来。

鸣子啪地一声放下书说：我干农活不行，可有一样谁又能和我比？我在大学级部考第一，我上研究生一点问题都没有！

娘一听噗嗤一声坐在石凳上说：我那小祖宗哎，你还上啥生？！你要把你爹累死啊！你好好毕业找个工作就行了，别再上啥生了！你三姐为了你早早下了学，你爹咳嗽好长时间了，也舍不得去花点钱看看，累死累活，就是为了让你在大学里别太寒碜，你毕业了，一家人才能过天轻快日子！

鸣子啪啪地拍了两下书说：人家城里的孩子，父母都盼着他们考研究生，可是我，我够寒碜了！
……
斑驳的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照着娘一脸的愁苦和鸣子一脸的沮丧。空气刹那间停止了流动。
（待续）

心语留芳

疯子 发表于 2019-5-22 22:47
已读，正在等待。

谢谢张老师关注，问好

心语留芳

十一
英杰无法忘记那一晚大槐树下鸣子和她的那一段对话，鸣子轻飘飘的语气说出的那些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直戳进她的心脏，让她的心留下了永久的痛。那一晚之后，英杰像往常一样去棒子地里锄地。山坡上静下来，堰边没有蝈蝈的叫声，山顶没有白云飘过，太阳呆呆地看着大山，一切都不再活泼有趣。英杰细细地拍打着每一粒土，她知道自己的心在流血，她要用细土把血堵住。
两天后，英杰决定去见吴强。

见面也是在晚上，在三姑家。吴强坐在三姑家的炕沿上，一见英杰进来就起身跟她打招呼。英杰看见她这个初中同学稍稍吃了一惊，吴强长高了，长壮了，方正略黑的脸、结结实实的胳膊腿，显得很有力量。英杰看着吴强，客气地跟他说话，可是那个细高个、白净、一身书卷气的李一鸣的影子却晃过来，叠加在吴强身上，不自觉地和他做着对比。

吴强拿壶给英杰倒水，英杰问：你现在看书吗？

吴强说：书？看啥书？接着憨憨地笑笑，我种的菜可好了，三间房子也盖起来了，以后还要再加几种菜，挣了钱，咱再买几头母猪……

英杰苦笑一下，觉得自己很可笑，人家一个正儿八经的庄稼人，干嘛要问他看不看书呢？

见完面以后，吴强非要把英杰送回家，英杰说什么也不愿意，她说她骑自行车，一会儿就到家。三姑把英杰叫过来说：这可是个好主，以后肯定过份好日子！英杰还是坚决要自己回去。

回到家娘看到英杰面无表情，问她看得咋样？英杰说：我不愿意。福成大叔一听急了，说：这样的人家你还不愿意，你要找啥样的？英杰说：我不找了，我一个人过一辈子！

福成大叔坐在桌前拿着杯子敲得桌子当当地响，英杰啥话也不说，跑到里屋，趴在炕上呜呜地哭起来。

不愿意就不愿意，你哭啥呢？英杰娘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里屋走，她有些心疼了。

以后好长时间谁也不再提这事。虽然福成大叔和老伴觉得错过了这次亲事很遗憾。

转眼一年过去了，眼看着和英杰差不多大的女孩儿，都出嫁的出嫁，订婚的订婚，英杰还八字没有一撇，福成大叔和老伴就更着急了。他们动员了所有的亲戚，给英杰帮忙。提媒的接连不断地来到了英杰家，大的小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穷的富的，各样的小伙子，一个个被媒人介绍给英杰，又被英杰一个个拒绝。

村里开始有些风言风语。有人说，英杰这姑娘，长得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儿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有人说，英杰看上鸣子了，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人家鸣子可是城里人呢！……

英杰在外面听了这些话，心里很不舒服；回到家，娘却又没完没了地唠叨，数落英杰找对象多么挑剔；爹不再摔杯子，可整日抽开了闷烟。英杰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她再也受不了了。
秋后的一个早晨，英杰背着一床薄被子和几件衣服，顺着那条石铺小路走出山村，告别了月牙湖，来到了那个她曾经在那里等待她心爱的人的小站，坐上公交车，一路向北，去了县城。
(待续）

心语留芳

十二

北方已是草木萧条的深秋的时候，南方这座海滨城市依旧繁花似锦。碧绿的草坪里，花艳艳地开着。行人如流的街道上，李一鸣一手给女同学巩小雅举着小花伞，一手给她提着包，两人肩挨着肩走着，小花伞下、蓝格裙里，伸出两条白嫩细长的腿。

他们一起去看海。

大海已经落潮，绿色的海菜一团一缕地留在了白沙滩上，海水慢慢涌动，一圈一圈涌过来，与海岸碰撞出一圈圈细小的白色浪花。无边无际的海水铺展开去，水天相接处，有影影绰绰的船帆飘动。

李一鸣紧挨着巩小雅坐在白沙滩上，出神地看着大海。突然巩小雅拍打了李一鸣的肩膀一下说：哎，你看什么呢？其实我最爱看的是大海涨潮的时候，大海啊，她就像一个舞蹈家，她能跳出好多花样！

李一鸣说：落潮的时候，也一样是很美的。你看……巩小雅打断李一鸣说：别看了，咱们去游泳！

于是他们穿着泳装，套着泳圈，手拉手走进大海……

这时候，英杰已经到了县城。几年不来，县城变化太大了。她左看看，右看看，原来吹哨子指挥交通的交警不见了，十字路上都安了红绿灯；原来马路上走的是突突响的拖拉机、三轮车；现在是小轿车、大客车；原来的土沙路，现在变成了平直宽阔的柏油路，路两边都栽了好看的树。一切都新鲜而又陌生。

英杰背着铺盖卷走着，她要找个活干，在这城市里住下来。可是找什么活，住在哪里呢？她知道村里出来的，有的是干建筑工，有的在饭店里端盘子。她看见路两边新盖了好多楼房，远处吊车还在空中摇晃，就朝着正在盖着的楼房走去。她找到包工头，可人家说女的只能在这里做饭，现在这里已经有两个在干着了，不招人。英杰只好折回去继续沿马路走。

她问了好几家饭店，都不要人。最后找到了一家小饭店，老板让她在这里帮厨，只是工资不算高。那也行，英杰想，只要先住下来就行。

英杰就在这里住下了。她每天晚上她都要等到客人走了以后，把两张桌子并起来，铺上铺盖睡觉，天一亮就起来，把铺盖卷走，把桌子拉开，再招待客人。

虽然一整天都很忙碌，可这活儿风刮不着，雨淋不着，比起地里的活好干多了，就是晚上下班晚。这一天晚上下雨，客人走得早，一收拾完毕，英杰就坐下来给爹娘写信。她说在这里一切都好，请爹娘放心。写着她又想起了鸣子。以前是经常给鸣子写信的，现在好长时间不通信了，鸣子知道自己来了县城吗？他现在怎么样呢，在那样的大城市里，饭菜都贵，能吃好吗？
（待续）

淄水金山黄丰年

生活气息浓厚，一读就知道这是博山的故事。

心语留芳

淄水金山黄丰年 发表于 2019-5-24 13:51
生活气息浓厚，一读就知道这是博山的故事。

黄老师，首先谢谢你的一直关注！
小说人物不多，全是虚构的。但是无论怎么”编造”，都是我本人所见、所闻、所想，然后变为文字的结果，所以，字里行间抛不开生活环境对我的影响。你看到是“博山的故事”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