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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病床前重托——精神的延续
一九七六年八月十一日 天气 晴
今天晚上我终于从丞州回到永安,来到了师部驻地。因为我早就打电话回来,师部用汽车把我直接地接回了部队。同室的小赵告诉我说,郭师长病了,住进医院。我大吃一惊,问了问郭师长病情。知道他的病情非常严重,我立即就来到了郭师长的家里。 秦大妈给我倒了一杯茶水,小松,你总算回来了,这几天那个死老头子一个劲地嘟囔你。看到秦大妈脸上比较平静,我的心立即放下,秦大妈,郭师长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刚刚确诊,是肺癌。你说什么?肺癌!郭师长从来不吸烟,他怎么还得上这种病?秦大妈嘟囔着,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偏偏让他的肺上长出这种不好的病。 我忙问,小小知道吗?死老头子不让小小知道,怕耽误她的工作。郭师长现在住在哪家医院,几号病房?永安市三永街上的肿瘤医院,是三0六病房。今天有点太晚了,明天师部里肯定要去车,你跟着,一块去瞧上他上一眼,就行。我说,我想念他了,我必须今天晚上要见到郭师长,否则我睡不着觉。说着,我起身就往外走。 秦大妈在我的身后大声地喊到,这黑灯瞎火的,路上不好走。小松,你还等到明天一块去吧! 从营房里找上了一辆自行车,我就踏上了去永安的路。永安市离部队驻地也就有十几公里。路上车辆很少,几乎没什么灯光。我心急火燎地蹬着自行车,恨不得立即就赶到郭师长身边。 当我赶到永安肿瘤医院时,已经是夜里的十一点二十五分了。郭师长在病床上安静地睡了过去。他光着上身,下身穿着病号衣,脸朝里侧身躺在病床上。他瘦了,也老了,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尤其那满头的斑白头发,无不令人心酸。我找上地方坐下,泪水悄悄地掉了下来。 我从暖瓶里倒上了一点水,喝了几口,这才发现病房的写字台上,除了马克思选集外,还有一本长篇小说《山菊花》。我抱起那本小说,就看了起来。渐渐地有了一些倦意,起身来到盥洗室洗了洗脸上身上,准备就回去趴到桌子上去休息一下。谁知,我突然从镜子里发现,郭师长出现在我身后。我连忙转过身,拉住他的手,叫了一声郭师长,眼里就湿润了起来。 郭师长高高兴兴地咧起了嘴,小松,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说,夜里的十一点半。那你怎么不把我叫醒?看着你睡的正香,没有敢。我睡觉没有不香,我是白天睡,晚上也睡。你说怪不怪呀,小松,自从这次我住进医院,我怎么就没有睡够觉的时候呢? 郭师长问了问我爸和我妈好,还问了问北京郑叔和凌阿姨的一些情况,接着又问了问蔡卓雅,最后这才问到了小小。见他的情绪这么高,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但接下来他说出来的话,却打消了我的这个疑虑。小松,本来我想等到你和卓雅结婚的时候,好好地喝上一杯喜酒,可现在看起来恐怕是赶不上!对了,上次你让小小给我捎来的那四瓶习水大曲质量真好,口感上比茅台酒还香醇。 郭师长,你的病是不是应该告诉小小一声?郭师长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刚刚进总政歌舞团,还是让她先安心去工作吧!等我要去见马克思的时候,我们爷孙俩再好好地见上一面。 天很快大亮了。我让郭师长躺下休息,郭师长,从今天开始,就让我在医院照顾你吧。不!他一下子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你刚刚从军政大学结业回来,必须要到最基层,去踏踏实实工作上一段时间。经我们师部研究,并且报请了上级首长,你现在的职位是副团级,从今天开始你必须要到一团的二营去任教导员。 坚决服从命令。我知道郭师长在原则问题上从来是说一不二,只好眼含热泪站起来,向他敬上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一九七六年八月十五日 天气 阵雨
我来到一团二营任教导员已经是第三天了。我们的营长姓梁,山东人,性格憨厚。他向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二营基本情况,我这才明白过来,郭师长让我这个营任教导员的真正目的了。 二营驻地离永安城最远,却地处在山区。在茫茫的群山之中散落着十几个畲族自然村寨,这里的经济落后,交通很不方便。在工作上,二营目前所面临最主要难题是,一年之前,有一名战士与当地畲族姑娘偷偷地爱上了,一不小心还让这个畲族姑娘怀上了身孕。这与我军的军事法律相违背,这个战士理所当然地受到严厉制裁,军事法庭判了他三年的有期徒刑。 这立即激发出了当地老百姓和部队上的一场激烈的冲突。当军事法院要对这个战士要实施逮捕时,好几百个畲族村落的老百姓组了织起来,躺在地上坐在路上,不让军事法庭把那个战士带走。二营只好先派出了一个多连的战士,强行把路上的老百姓清除。这个战士才被军事法院押走。从此,军民双方结下了深刻的仇恨,还差一点出现流血械斗。直到现在,二营与当地老百姓的关系还是非常紧张,若是一个战士走出营房,往往很有可能要受到当地姑娘的恶意围追和堵截。 那次的军民对峙事件,不仅惊动了师部,还惊动了福州军区。甚至连中央军委也知道了。军区还下了一道死命令,要求二营在两年之内,一定要把军民关系彻底搞好!为此,二营做出了许多努力,眼看着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然而军民关系还是没有任何合好的迹象! 我这才明白,郭师长让我来任教导员的真正目的了,就是他相信我能把军民关系这事能处理好。也相信,我能够构筑起二营的战士和当地村民融洽和睦团结的军民关系。我的心里非常清楚,不管从师里还是到团里,甚至是到营里,肯定有好多首长和战士们都在紧紧地盯着我,也有人很有可能在等待着看我杨耀松的笑话。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着两任营教导员,没有理顺好二营与当地老百姓的军民关系,黯然神伤地离开。 我立即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也深谙到了郭师长的良苦用心。所以来到二营我就和对此事知情的战士们同吃同住,马不停蹄到半月村了解情况。畲族人一见到我们,就躲得远远的,甚至连他们的村长或社长都很难以见到。我简直是愁坏了,弄不明白,郭师长他这是在爱护呢,我还是在为难我?幸好中午我接到了郑叔和凌阿姨打来的电话。说,他们从北京刚赶过来,来看郭师长,已经来到了永安的医院,让我下山去见一见他们。 虽然郭师长不让我告诉郑叔和凌阿姨他病了,但我总觉得暂时不让小小知道还讲得过去。要是不让郑叔和凌阿姨知道,事后他们肯定会埋怨我。所以我到二营上任后,在给郑叔和凌阿姨打电话时,就故意地漏出了郭师长病重的实情。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我和营长打上一声招呼,让警卫员开上车,就来到了永安肿瘤医院。郭师长板着一张脸,冲着我吵起了起来,杨耀松,你是不是当了营教导员,胆子大了是不是?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郑叔和凌阿姨赶紧出来和稀泥说,行了,老政委,既然我们已经从北京过来了,你就不要再和小松过不去了。凌阿姨赶快把我叫到了一边,小松,听老首长说你已经提拔成营教导员了。我没吱声,只是点了点头。 什么营教导员?这还不是我想让小松下去受上一点难为,也好锻炼锻炼他对事情的应急能力与坚定意志。郭师长接着就把二营所面临的问题和情况,向郑叔和凌阿姨简单地讲了讲,然后问我,小松,在这件事上你是不是感到很为难?我连忙说,我虽然还没有十分的把握能把二营的问题解决掉。但是我会尽上最大努力,把这件事处理妥当。 只要你还有这样的决心,就好。郭师长从床上坐了起来,小松,我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这才把你推到了这个风口浪尖上。现在不仅我盼着你完成这个任务,军区首长也在望眼欲穿盼着你完成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毫不客气地说,这是对你杨耀松能力测试的一块试金石。希望小松你,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把二营的这个问题彻底解决掉,那样我郭有根就是一闭眼走了,也好到那边去向马克思有上一个圆满的交代! 郭师长的话,让我心里立即沸腾起了一股坚毅的力量。既然郭师长这样信任我,我也就无任何退路可走了,我为什么不拼尽全力地去搏一搏?我握住郭师长的手,郭师长,我有信心也有决心把这件事做好。但在一些关键性的问题上,我还需要你老出面进行调解和支持。 行,小松,当需要我郭有根出面的时候,我一定会当仁不让。不管师部还是军部,甚至连福州军区,我都可以拼上这张老脸,去为你说话。我感到豪气满怀,心里立即就有了一个解决这个难题的初步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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