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麦子 于 2015-5-29 10:51 编辑
五月桑葚正当时 临淄/王秀玲 “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天,桑树吐露出嫩绿的桑叶,枝丫间伸出一厘米长短的花序,桑树花细小金黄毛茸茸的,像刚刚睡醒的小孩子蓬松的发,有着说不出的可爱。花序稍长一些的是雄花,短一些的是雌花,雌花聚而成果即是桑葚,桑葚另有一个更为形象的名字叫“聚花果”。 “五月桑葚赛人参”,五月是桑葚上市的时节,根据天气的不同,或者早十天八天或者晚十天八天,就会在市场上看到深红色或者紫黑色的桑葚,桑葚一般盛在不大的竹篮里,担子挑着。卖桑葚的人大多上了些年纪,肤色黑红,当有人经过问价,立刻热情招呼:“自己家的,好吃没有污染,不买不要紧,先尝尝。”我每次碰到,总会买一点儿回家,桑葚也的确好吃,酸甜怡人,味道独特。卖桑葚的老人朴实亲切,很像我所熟识的人,像老家的三舅和妗子。 三舅家有一桑园。这几年突然流行起采摘,什么樱桃、草莓、西红柿、葡萄、猕猴桃等等,一人挎一篮子进园采摘,因为多了新鲜体验的乐趣似乎果实就有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桑葚成熟时,我们呼朋唤友到三舅家桑园里摘桑葚成为了每年夏天的保留节目。三舅是老公的三舅,三舅家在路家山山脚下。从三舅家出来,向南行几十米,再向西沿一条山路蜿蜒而上,就到了三舅家的桑园。桑园依山势开辟而成,大约三十棵桑树。十四年前的冬天,三舅突发脑溢血去世,每次回去都是妗子带我们去山上的桑园。妗子不善言谈,唯有说起桑树才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她告诉我们,以前有很多人养蚕,春天可以采摘嫩桑叶卖给他们,现在附近村庄已没有人养蚕,这几十棵桑树也不怎么上心打理了,只在五月收收桑葚。紫黑色的桑葚像小小的葡萄挂在桑枝上,在绿叶掩映里闪闪烁烁躲来躲去,发出诱人的香。女人孩子总是闹腾的,小鸟一样活跃在光与影之间,踮起脚尖专挑又大又黑熟透的桑葚采摘,边摘边吃,嘴上、齿间留了紫色的汁液,像不小心吞食了墨水的滑稽模样,相互取笑,有的甚至捂着肚子笑弯了腰。摘到高兴处,看那小风铃一样挂满桑葚的枝条,终于禁不住喜欢折下一枝。一旁默然不语的妗子走过来告诉我们:桑枝不能折的,折了桑枝,明年桑葚结得就少了。 印象里,似乎妗子总是一身青色布衣,像她的讷言不见一丝鲜亮。桑树是很多年前舅舅妗子一起栽种的,这块不大的土地上有着她的青春她的爱恋和她的我不曾见过的飞扬,他们的青梅竹马,他们的男耕女织,他们的数不清的小小争吵和小小喜悦。舅舅去世后,妗子常常一个人来到这里,有草的时候拔拔杂草,多数时候只是在园子里走一走站一站看一看,像走很远的路去看望一位老朋友,却不凑巧那人出了远门。她对这片桑园的喜爱与疼惜,她对过去大半生的回望和沉默,我们甚至她的儿女们并不完全懂得。我们不懂,她也似乎并不打算让我们懂,也许那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花园。 如今,表哥表姐已各自成家,生活宽裕,他们都很孝顺,妗子是不缺钱用的。但是桑葚成熟时,妗子依然一大早就带上灌满水的水壶上山,摘够一竹篮就提到市场上卖,渴了喝口自己带的水,饿了吃口自己带的干粮,也卖不了多少钱的,卖不了的桑葚带回家分给孩子们吃。妗子对桑园的热爱,妗子的卖桑葚,大概是这么多年来生活习惯使然,即便劳心劳力所获微薄,但任由它们熟透坏掉总是有万般不舍。像许许多多那个时代的人,吃过苦挨过饿受过穷,勤俭朴素地过日子已经成为一种生活方式,不浪费不奢靡似乎这样才觉得安心和稳妥。 上周,表哥打电话来说山上的桑葚熟了,我们又呼朋唤友跑去。表哥在城里上班不在家,妗子去年生了一场病,脑子似乎越来越糊涂,时常自言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表姐接她去了海边居住。我们一行十几人循路去了桑园,桑树依然蓊郁,桑葚依然诱人。我们在光与影之间,向着天空仰起脸抬起手臂,像妗子一样很小心地摘桑葚,很小心地不去弄疼每一棵有故事的树。“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 我站在那些树下吸着
它们醇厚的香气, …… 一种陌生而奢侈的感觉
仿佛是被一个女人
手的触摸所唤起。”
作者简介:王秀玲,笔名麦子,山东淄博临淄人。且行且记录,以期不忘初心,偶有文章见诸报刊。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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