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老家

归去来兮

我与老家

张店 侯念忠

       自2009年秋搬离老家至今已有四年多了。因了老家已租给两位老人的缘故，四年多里我只曾回去过有数的几次，且每次回去所看到的老家的面貌都是大同小异的破乱。记得有一次回去，看到院子中间堆着由两个老人捡来的千百个塑料瓶子，东南角的空地上圈养了十几只鸡，南屋下面的俩铁笼子里蹲着四五只兔子，东北角仍然是一小片菜地，另外，还有一只拴着的大狗和一只没拴的小狗，院子里的容身之处甚是局促。于是我只简单地同老两口交谈了几句，在自来水管旁的一小处空地呆立了约莫十分钟的光景，看了看院子上方那片熟悉的天空，便走了。之后也还回去过几次，但每次回去，总感觉租出去之后的老家的主人仿佛已经不是自己了，便也只坐或立地呆了几分钟就又离开了。记忆里最深的，是那一棵大两棵小的槐树，尤其是那两棵搬家时还很幼小的槐树，又长大了不少，大约已有碗口般粗了。

       记忆里，我在老家最快活最惬意的时光当是我念师范的五年和参加工作后的几年。1997年我去淄川上师范以后，每隔两三周才回家一次；2002年参加工作后，我的单位离老家也很远，而且又有单身宿舍，所以我也是每隔一周甚或两三周才回家一次。在这些年里，几乎我的每次回家的晚上，母亲总是弄上几个像样的菜，一家人搬个杌札团坐在四十公分左右高的小方桌周围边吃边谈。有时还会喝一点酒，偶尔我也与父亲互相点一支烟。一家三口说一些家里村里的事，偶尔也说说我的学习或是工作上的事，然而那些东西父母大多都听不明白，自己便也说几句就闭口不言了。听的最多的，还是母亲说谁家谁家又怎么样怎么样了，亲戚们中谁谁又帮我们干什么给我们什么东西了，等等。母亲每每说及帮衬过我们的亲戚，总会嘱咐我成了家以后千万不要忘了他们，还告诉我要抽空去这些人家坐坐玩玩。父亲因为遭遇车祸的缘故，头脑有点像个孩子，我每次回家总听到他在重复而又重复地说着那几句无聊的甚至有些让我和母亲烦恼的话。

       我们的谈话随着吃饭的结束而结束，母亲依旧会责怪父亲吃得慢，还老是塞得嘴里鼓鼓的。絮絮叨叨地再说一些时候，再晚一些，他们二老便在东屋睡下了，我则独自一人到西屋来，拧开那盏用了七八年的台灯，读一些书，写一些文字。有时书读得倦了或是写不下文字去的时候，我就点上一支烟到院子里去，一边吸烟一边体味院子上方的这一片静夜的味道，听一听摸一摸夜里的风，看一看天上的星星或是月亮。若是遇到下雨的夜晚，我就一定会到有屋顶之后的厕所里蹲一回，有屋顶后的厕所也安上了电灯，我能看得见测度门外的雨滴在昏黄的光里如线一般一滴一滴穿过的样子。雨打在石棉瓦上，打在槐树叶子上，打在柴禾垛上，打在菜园子里，还打在北屋屋檐下的钢精盆子上，简直是一曲妙不可言的天籁了。自从搬离老家之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那样的一种声音。我非常怀念那种声音，所以我曾想过一个人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再回老家去睡一觉的，听一听那里的雨声，嗅一嗅那带着土腥气的味道，那伴着雨声的觉一定是最惬意的了，而在雨声里做的梦也一定是最香甜的了。

       夏天的晚饭，父母和我都是在院子里吃的。院子里也有一盏灯，挂在北屋外的墙壁上。每当灯亮，总有几只蛾子在围着灯瞎转悠。这时，就会有不知从何处爬来的一两只壁虎，伏在离灯不远的墙上一动不动，待到蛾子飞近时，壁虎则闪电般伸出舌头将其卷到自己的嘴里吃了。我与父母观看这样的表演不知道有几百次了。再晚一些，树上的鸣蝉也叫得没劲了，而我们一家人却一直在院子里饶有兴致的拉着家常，偶尔也有父母为一些小事争吵的时候，每每此时，我几乎全都站在母亲这一边，因为我知道母亲为这个家付出了她全部的生命。没有母亲，便没有父亲，没有我。

       到了秋天，早晚都凉，晚饭也搬回屋子里去吃了，吃完后就到院子里来，剥白天里从地里掰下运回家来的玉米。母亲又开始责怪父亲剥得慢了，父亲却一脸不服气地埋头蛮干着。而我却在欣赏着院子东北角菜地里的蟋蟀的吟唱。

       冬天里，父母几乎没有生过几次炉子，但却记得曾在炉火上烤过煎饼和馒头吃。几场雪后，就又过年了。大年初一的早晨母亲会在院子中间摆上北屋里的大方桌，在上面供上三碗饺子，摆上三个酒盅，斟满酒，旁边放三双筷子，前面放一个香炉，点上三炷香，插在里面。然后烧一打黄表纸，之后磕头，也让父亲和我磕头，磕完头之后就是放鞭炮——自然是由我来放，“呲呲这股穷气！”我一边放一边如是说道。

       结婚前，父母和我搬离老家住进了楼房；结婚后，我与妻又搬进了新的楼房。有几次，我与妻睡在新房，梦里又回到了老家，醒来后便告诉她说：“我又梦见回老家了。”她似乎不很在乎，说一些“老土、农民”一类的话。然而我的确如何也忘不了那个养我陪我近三十年的简陋而贫穷的家，是她为我遮蔽了无数的风雨，抚慰了累累的伤痕，不问理由地像保护一只弱小的鸟雀般一直包容呵护着我。我曾对妻说，那里是我生命的根。我想她现在也许还不会明白，过几年后或许会明白些，但也或许她这一辈子也明白不了了。

       现在我有女儿了，我梦想在女儿长大一点懂事一点后的某一天，我与妻拉着她的小手，推开那两扇吱呀吱呀的裂纹掉漆的黑木门，一步一步地走到老家的天井里，踩踩那片曾经留下我无数回忆的土地。我会告诉女儿，爸爸曾经在这个院子里抠过爬叉，滚过铁环，扫过落叶，堆过雪人，舞过自制的红缨枪，搓捻过温柔的月光。

       又到春天了，老家的三棵槐树大抵也已绿了吧。

简介：侯念忠，男，1980年生，张店人，现任淄博市体育运动学校语文教师。

喜欢文学，可惜读书太少；偶尔试笔，只为牢骚甚多。

流浪流浪去

老家，总是让人魂牵梦萦的。

落叶无声

我会告诉女儿，爸爸曾经在这个院子里抠过爬叉，滚过铁环，扫过落叶，堆过雪人，舞过自制的红缨枪，搓捻过温柔的月光。

落叶无声

深情藏于淡雅，激情掩于平静。欣赏，问好！

懵懂野叟

侯兄，故事很好，但感觉叙述稍长。做网帖可以，做投稿需变一下。

归去来兮

落叶无声 发表于 2015-4-4 14:47
深情藏于淡雅，激情掩于平静。欣赏，问好！

谢谢评价，问好！

归去来兮

懵懂野叟 发表于 2015-4-4 22:21
侯兄，故事很好，但感觉叙述稍长。做网帖可以，做投稿需变一下。

“侯兄”这个称呼，实不敢当啊，呵呵。谢谢评价。投不投稿的吧，写出来了，由他去吧。

辽阔之海

仔细读来，品出一份浓浓的忆念和留恋，家因此更圆满温暖。问好侯老师。

归去来兮

辽阔之海 发表于 2015-4-8 09:21
仔细读来，品出一份浓浓的忆念和留恋，家因此更圆满温暖。问好侯老师。

谢谢并问候郭大姐。啥时候再见，一定还在一桌——哈酒。

淄川孙丽红

归去来兮 发表于 2015-4-20 21:59
谢谢并问候郭大姐。啥时候再见，一定还在一桌——哈酒。

呵呵，海，何时咱也能在一桌，感觉好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