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孙志平 “开到荼蘼花事了”,蔷薇花瓣雨一样落下的时候,开启了夏的大门。花开花谢岁岁年年,搬来临园转眼四个夏日。黑色瀑布一样的的发丝,亭亭玉立的身姿,昔日那个胖胖的小姑娘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中考结束时,就是搬家的日子。住了四年的狭小房子,当初搬进来时万般不适,这一刻竟有些不舍。 叽叽啾啾,叽叽啾啾,鸟儿们又开始唱歌了。循着欢快的歌声望向窗外,初夏的日子,一片葱葱茏茏。这样的绿色海洋里藏着多少只鸟儿我无法数得清,只知道每个清晨傍晚,鸟儿们呼朋唤友的声音都会汇成一片无边的海。天朦胧亮的时候,天籁般的歌唱唤醒朦胧的眼睛,开启一天的忙碌。 下班回家时,恰鸟儿归巢,伴着缕缕袅袅青色炊烟。别的生活区里并不见这样的烟火,林园生活区在整个小城属于爷爷级别,住的老人也多,很多老人一直保持着用炉火烧水的习惯,每逢早晨傍晚都会在家门口或小院内支起炉子,填着柴火烧开一壶水,灌满两个大暖瓶。楼对面的老人就是这样,每天早晨傍晚都要亲自烧一大壶开水,仿佛这样才会触摸到那些轻轻流淌的时光。他那支起的炉子正对着我们家的单元门,常常看到窜出的红色火苗映红满是皱纹的脸庞。老人近八十岁年纪了,不高的身板硬朗得很,只是老伴儿身体不好。刚搬过来时还看到老太太在儿女陪伴下出门坐坐,如今很长时间没见到她了,到是多了进进出出干活的人,想来是儿女们为老人雇的保姆。虽说有保姆,儿女们依然倒班轮着往父母身边跑,每天天不亮女儿就来开门。 刚搬来时不理解,都什么年代了,煤气电器方便干净,干嘛让老人每日烧水?天长日久才知道,烧水这活儿是老人家的工作。在每天升腾起的炉火旁,与相处了几十年的老邻居有一搭无一搭地拉着家常,望着一壶的水慢慢沸腾起来,日子才生动且踏实起来。 又见炊烟升起,停好车后跟老人家招呼一声,急匆匆上楼。遛狗狗,打扫卫生,准备晚饭,忙得不亦乐乎。正烧好葱油,准备菜下锅,狗狗叫得厉害。看看表,还不到女儿放学时间,有些疑惑地开一条门缝,是楼上那个瘦瘦的大哥。狗儿们的欢叫里好不容易才听清楚,是我车窗没关。天字一号糊涂蛋,这样的事儿是经常的,谢过人家后赶紧带钥匙下楼。 车停得靠近楼道,远远就看见后面两个窗户洞开着,意外的是边上还有看守。是楼下烧水老人的女婿。见我下来,先呵呵笑了,说:“你停车位置靠近路边,这样大敞着窗户,不安全。上次我那车就这样,不知什么人顺手扔了个烟头进去,把后座给烧了,幸亏发现得早。刚刚看到你楼上邻居回家,让他招呼你一声。”自然是无限感激,谢过以后,赶紧将车窗关得严严实实。或许他不记得,或许也有印象,其实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提醒我关车窗了。 虽然是石榴花刚刚亮眼的初夏,天却热得让人受不了,三十六度啊,风也是闷的。午后阳光下的国槐无精打采地投下斑驳的树影,鸟儿们都哪去了,一只影子也看不到。人不是鸟儿,天再热也要忙碌,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一趟。第二遍回家拿包时,听见楼上有人喊:“这么热,你要到哪里去呀?”是二楼老太太。 老太太与对面烧火的大爷年龄相仿,面容却年轻许多,特别讲究,特别干净,特别利落,一点都不显年龄。刚来时,望着她一头黑发,常常想,等自己老了,能变成这样一个老太太该有多美。光想好事了,哪里想到老太太人漂亮,脾气可不漂亮,刚搬来时因为狗狗的事儿惹得她满肚子意见,无故找了许多麻烦,这回又来管我,真是多事,忍不住心里嘟囔。但对方毕竟八十岁的人了,比我父母公婆都大几岁,当我到这个年纪时怕也会惹人嫌的,想到此,赶紧认真地回复说要回老家。“你这孩子听我说啊,天太热了,晚点回去吧!”老人那里有大把时间,想什么时候花就什么时候花,人到中年,身肩两头,做什么事都得分分秒秒计算着,哪里顾得上天热,但一句“你这孩子”,浮萍一般漂泊许久的心觉着特别舒服,冲老人家微笑,告诉她车上有空调,不怕。 从老家回来,耍了一天厉害的大太阳慢慢西沉,天已经落凉,一缕缕青色炊烟里,鸟儿又开始歌唱了。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这里,祝福这个爷爷级的生活区,愿它早日旧貌换新颜;祝福这些高大的国槐树,给了我四季的美好,还有树上精灵一样的鸟儿们;更要祝福这些可爱的老人家,幸福康泰到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