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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岁那年的除夕,我跟几个小伙伴在街上玩耍,有说家里买了猪头的、有说家里买了下货的、有说家里买了肥肉的,到我这儿卡壳了。小伙伴们一阵讪笑,让我霎时红了脸。回到家,朝锅台上的那个篮子瞟了一眼,别说肉,连根猪毛都没有。我“哇”的一声躺倒地上打起滚来,哭着嚷道:“我要吃肉、我要吃肉,过年了,怎么还不割肉?"爷娘四目相视,面带愁容,久久无语,惟有两行热泪簌簌而下。娘还是强打着精神说:“谁说咱家不割肉了?这不是还没腾出手嘛,马上就去!”说着端起一个粗瓷黑碗就出了门。我立马止住哭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乐滋滋地跟在娘的后面去买肉。
那时候,村东头的李爷爷卖肉,杀一头猪要卖好几天。娘告诉他孩子在家馋肉都哭了,现在手里没钱,先赊着。等来春老母鸡下了蛋,换了钱就赶紧还上。李爷爷叹了口气说:“唉,大人一口,孩子一顿,谁家过年不吃顿肉饺子。我先给你称上,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说。”说着就割下拇指宽的一片五花肉,上称一称,刚好二两。娘俩道过谢,端着这片肉,像报了个参娃娃,几乎是跑着回到家。
盯着碗里这两片肉,我两眼放光,恨不得一口吞下它。嚷嚷着让娘赶紧包水饺,并且在一旁刷锅抱柴火,恨不得立马就能吃。娘趁我没注意,切下一片肉留在碗里,抓了一把盐洒在上面,过些日子让我解解馋。
晚上不到10点,我就催促娘快下水饺。爷说要到12点以后,放了爆竹才能下。我顾不了那么多,肉香的味道已经钻进我的喉咙,挠的浑身痒痒,舌头不自觉地舔着上下嘴唇,使劲往下咽着溢出的涎水。看我的馋样,爷娘一商量,先下水饺,12点再放爆竹。
煮好水饺,娘先敬了天地和祖先,并念叨了一些保佑全家身体健康,来年发财的吉利话,然后就让我趁热快吃。别看那时我年幼,礼数还是懂的,坚决让爷娘吃第一口,二老拗不过我,就夹起一个水饺,各尝了一半,连说:“真香,好孩子,现在可以吃了!”我让爷娘一块吃,“俺俩过了12点再吃”娘敷衍着。小孩子好哄,再看看热气腾腾的水饺,矜持了一会,白天的馋虫就像从笼子里放了出来,由四面八方汇聚到舌尖,还用什么筷子啊,直接下手,一口一个,什么味道还真说不上来。转眼功夫,两碗水饺就下肚了。一个饱嗝,满嘴都是白菜和猪肉组合出的美妙滋味。“我还想吃!”“锅里还有好多,明早上再吃,晚上睡觉吃多了不行。”娘说的在理,我就睡觉去了。梦中醒来,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仿佛还在品尝着五花肉的味道,意犹未尽。
第二天早上,我从炕上跳下就去掀锅盖,发现锅里只有一个碗,里面盛了3个水饺,便问娘:“不是说还有好多吗?怎么就这几个?”“大年夜里要说‘有的是’、‘满着’不能说‘没有’、‘完了’等不吉利的话,昨晚锅里就这3个水饺了”娘说。后来我才知道,年夜饭爷娘就是饺子汤泡地瓜干煎饼。
岁月流逝,光阴荏苒。直到今天,娘跟我说的最多的还是这件令人忘怀的感人往事。并不止一次的告诫我:“人不能忘本,没有良心,啥时候也不能忘了你李爷爷赊给咱家那二两肉,那可是帮着度了一个难关。”每次叙说,娘的眼里总是噙着泪光。
二两肉过大年,这是烙在我心底的记忆。除夕之夜,我也要把这个故事讲给儿子听,让他分享这份乡情、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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