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小小说：妙儿

流浪流浪去

　　聊斋小小说：妙儿
　　
　　文/张兆成
　　
　　科举时，有位学子，饥餐渴饮，以书为美羹，视墨为琼浆，刻苦兢业，就差没头悬梁锥刺骨凿壁偷光囊萤映雪了。无奈科场腐败，屡试不中，仍痴心不改，孜孜不倦，求一朝仕途，尽己睿智，为民谋福祉，荡涤奸佞，彰善瘅恶，匡正世风，期万民乐业，小康裕丰。
　　小憩时，常一人踱步出村，过一石桥，到对岸一片葳蕤的榆树林中，任风吹，随雨浇，时狂歌，偶吟诗。久已，难免遭人指戳，言其因试不第，而落疯癫，并赠以书痴雅号。此书生苦寒且直爽的求学精神，打动一位俊秀姑娘。每际风起，即以风衣相赠，遇雨以伞相遮；放歌时，唱一婉转之声相合，吟诗每一下阕相迎。
　　学子每每说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女子即说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学子吟出“执子之手，与子相悦”，女子唱出“死生契阔，与子偕老”。学子诵出“古之善为道高，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女子即说出下半部分“知此两者，亦揩拭。常知楷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乃至于大顺”。此是《道德经》与物反矣，至于大顺篇。
　　学子见女子冰雪聪明，机敏过人，遂问其芳名。女子以手掩口，笑靥如花，矜持不答。学子便不再问女子芳名来历，自喻得一知己足矣！兴之所至，每每月下放歌吟诗，女子则置备珍馐肴馔，时兴瓜果，美酒佳饮，与之开怀畅饮。期间侍女穿梭，斟酒添茶。来时呆的还是林间茅屋，学子醉眼迷离间再一看，自己却分明置身在楼台画栋的琼楼玉阁的另一番世界里，累了女子和自己肌肤相亲，就寝。好一个极乐仙境，而不思蜀。久已，学子学业非但没有荒废，而却触类旁通，日日大进，只是身体日渐枯槁，不似从前红光满面。
　　家人一日问回来的学子，推说学业累及。村人则说，其招了妖精符体。不止一人见过书生与一绝世之女子，双双出没于林屋。光棍、鳏夫、痞子们，纷纷趁学子不在，蹑足潜踪至林屋候过，以期碰上女子，自己也过把瘾。无奈命薄福浅，谁也不曾有过艳遇。村里有好事者，尾随学子，明明见学子和女子二人并肩而行，冷不丁上前去抓女子。确信已抓住，然却手中空空如也，了无此人！
　　秋试前，书生和兄嫂相伴去寺庙里进香，祈求神佛佑之考中。香毕，一胖和尚将兄弟嫂三人唤进一室。言此书生与佛有缘，否则不予说破。指着书生身上，说其妖气盛，人气衰。一介书生，知书识礼，更不可人畜乱媾。弟大怒，指僧血口喷人。僧曰勿怒，不信可以法试之。此乃一石桥下修炼多年的蜘蛛精所为。因学子常从石桥上经过，一次无意间赶走挡路的黄牛，救下牛蹄下的蜘蛛。此蜘蛛渴慕学子才华，为报恩，即把学子引入洞天府地，赠以美食佳肴，并献身求欢。毕竟人畜有别，不能乱了纲常。于哥嫂授之以法，乃去。哥嫂问弟说确有一女子夜夜相缠。嫂子将一针线板，交予弟，和女子分手时，把针刺于女子衣绦边角，后将手里线板放开。
　　果然，翌日晨，哥弟嫂三人顺线找至石桥下一洞口，线入洞，有大小蜘蛛缘进爬出。书生明了，羞极往石桥上撞去，却让跟至的寺僧一手拽回。说知过即改，乃为俊杰。即已悔之，应以此身苦学，只差半步之遥，即可考中。举官后，可为民造福赎过！
　　兄嫂欲刨洞毁蛛。僧止曰，那个祸害人的蜘蛛今晨出洞，自知迹显，已去之。虽做下不伦之事，但念及曾助学子吃穿取乐，不曾加害其丢了性命，再由三世，它可投生为牛，为人服苦役几年，方可投胎为人身，即已知女身为苦，报谢之日，捷转男体。经苦学后，可考为举人，做一世清廉高官。
　　考试时，学子一题相难，深知此题关系成败。忽觉头不适，不觉困意紧逼，于冥冥中，见一女子从屋顶飘然坠下，遮头掩面，看不清其模样。只见女子从收了金条后欲将题底交予自己桌前考生的监考手里，换下题稿，展于自己眼前，自觉恍然大悟。瞬即醒来，答题完。见前位考生卷面上，有几只小蜘蛛爬来爬去，蘸着未干的墨，涂脏试卷。这考生捉拿蜘蛛不着，看着一塌糊涂的卷子，突至疯魔，冲出考场，监官学子皆惊骇！
　　揭榜日，此学子考中头名，华服骏马京城夸官之时，见疯魔考生于马前街上狂舞乱癫。夜间，女子托梦与学子说，感谢往日陪伴度过数日美好光阴，明真相后，不曾戕害。今助你度过考场难关，幸得官身，好自为之。当心系百姓，爱惜物命。并告知，自己叫妙儿！乃去！
　　梦醒后，不觉泪湿衣襟。祝福妙儿，早得人身。也顿悟佛家有言众生平等！生命链中，命命相惜，脉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