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31）

热爱生命

       酷暑总是伴着蝉声降临人间。幸运的是，我这次回家虽然蝉声四起，却还不算太热。天大多是阴着的，几阵或密或疏的雨脚说不准在什么时候就会滴落下来，它们争先恐后地砸在屋檐上的彩钢板上，“嗒嗒嗒”的声音颇似雨打芭蕉。我喜欢这样的天气。如果屋前再盘旋几只雨燕就更添乡情，可惜没有。

    父母特别高兴，其实真正让他们高兴的是我带来了女儿——他们的孙女。女儿上大学之后，极少回老家，除非放了暑假或寒假。这有很多原因，比如交通不便，时间太紧等。不过我想自己是有责任的，因为我并没有将常回家看看的观念传授于她。

    孩子永远无法理解老人的心。最近，父亲总是在电话里问我女儿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回家，问完后却又说不用着急。这是一种纠结和焦灼。仔细想想，女儿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是十分有限，但血浓于水的道理却在他们身上真切地体现着。不出所料，我们刚刚坐稳，父亲就拿出早准备好的一千元钱递到女儿手里，说：“你奶奶让我给你这些钱，买点衣服吧”。我和女儿坚决拒绝，我说她不缺钱呢。父亲不信，嘴里念叨：“听说你为了挣钱还给人家哄孩子，多累啊。”说着说着，父亲竟突然流泪了。我和女儿大为震惊，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在我面前这样哽噎。女儿连忙解释：我不是哄孩子，是给孩子上课，也是为了锻炼自己，就上了两次就不去了。好一阵子，他才平复下来。

    简朴的小院里葱茏葳蕤。母亲对女儿说：葡萄快熟了，你去剪几穗吧。城里长大的女儿对生长中的蔬菜瓜果充满好奇，她拿着手机将家里和邻居家的葡萄、黄瓜、冬瓜、豆角拍了个遍。生命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神奇，纤细的枝蔓上如何能结出喜人的瓜果呢？院子里还有枣子、石榴，姑姑送来的罗布麻已经被母亲分出了好多棵。它的叶子特别鲜嫩，放汤炒菜都不错，能降血压。我做了个海鲜蛋汤试了试，果然很好喝。

    黄昏时分，天好了起来。看到门外东边小广场上的闲置的乒乓球台，女儿忽然想打球了。老父亲主动与女儿对阵。他们和我一样，技术也很差。但是这样的画面却是快乐又温馨的。我拿出手机，拍下这幅很有意义的照片。

    夜色准时降临，街道上竟然在放电影。电影是开小卖部的邻居家用电脑放的，看电影的也是些街坊邻居。没有幕布，画面直接打到了白色的山墙上。这电影是新版的黄梅戏《女驸马》。夜风习习，这场电影别有韵味。

    天光放亮。女儿睡的很沉，父母却起的很早。听父亲说要去北山后的山台子除地，我想跟着去看看。自从狃山工业园开张之后，家里的耕地就被占用了，只剩下这块巴掌大的山台子地。这块地还是30多年前父母开荒开出来的，尽管很小，却也给我家带来了实惠和期待。每年父母都会精心伺候这块土地，可惜今年太旱，种上的玉米都快旱死了。我坐上父亲的电动三轮车，沿公路拐上山路，翻过杏木山西侧山脚，厂房林立的工业园区被挡在坡后，山石、荆草、沟坎和高压线又勾起了我儿时的记忆，石缝的草丛里是否还藏着记忆中的鸟雀？一场雨水之后，本已经蔫了的玉米苗又支生起来，就是太柔弱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大。这块地确实小，一会的工夫就除完了。父亲告诉我，同时长出的两棵玉米苗要拔掉一棵弱的，留下一棵才能结出饱成的玉米。想想农民真不容易，可谓粒粒皆辛苦。邻家的田里，棉花花、芸豆花、芝麻花都在开放，我观察了一下，这些花儿都特别漂亮，可以前我怎么就没注意呢。

    回到家，母亲说，你们喜欢吃家里包的水饺，我们中午包饺子吃吧。我不同意，觉得太麻烦。可母亲自顾自就忙活起来。老两口忙活了半上午，中午，我们都吃上了香喷喷的韭菜肉馅饺子。下午，母亲又开始和面，蒸油饼给女儿吃，因为她知道女儿不喜欢吃馒头。可到了晚上，母亲却累倒了，她吃不下饭，头晕恶心。糖尿病让她身体很虚弱，为了给女儿做饭，她又忘记了自己的虚弱，可怜天下父母心。

    夜凉如水。躺在木床上，竹席也凉嗖嗖的，雨声又从窗外传来，很难得的夏凉夜。我翻来覆去地想，家到底是什么？它再简朴，也是一处最踏实的避风港。夏天来了，冬天也不会遥远。四季往复，人生确实很短暂。不过幸福并非遥不可及，回家的日子应该就算是。（7.31追记，7.18-20回家）

李玉军

情真意切，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