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不系之舟 于 2015-4-19 08:50 编辑
科塔萨尔:现实的抽离与魔幻
正午,爱琴海的上空,一架飞机掠过。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今天的飞机上坐着一个人,使这趟飞行变得很不一般。 这是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神情带些忧伤,人长得很帅。他坐在舷窗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浮在深蓝色海面上小岛。这个美男子的名字叫胡利奥·科塔萨尔,阿根廷作家。这个时候,他于1963年完成的长篇小说《跳房子》已使他蜚声文坛。 随着飞机的疾驰,这个无名的小岛渐渐脱离了他的视线,却牢牢浮在了他的脑海中。此刻,他的想象早已插上了翅膀,与活跃的灵感一起,在意识的上空飞翔。 情节和人物瞬间诞生了。 一个经典完成于一次偶然的飞行当中。 《正午的岛屿》列入了胡利奥·科塔萨尔的短篇小说集《万火归一》。这个集子共有八个短篇组成,译成汉字才十万字左右,然而每一篇都堪称传世之作。 “没有人能够为科塔萨尔的作品做出内容简介,当我们试图概括的时候,那些精彩的要素就会悄悄溜走。”在我读完了这八个短篇之后,我才体会到,博尔赫斯评得多么精到。 找到一本适合自己口味的书并不是件容易事,这些年我对书是越来越挑剔了。而《万火归一》自我翻开第一页开始,我就凭直觉感到,这是一本我喜欢的书,是同我有缘分的书。 我惊异于科塔萨尔善于捕捉的目光和他的变异能力,他可以从某些十分常见的生活场景中,抽离出一种非正常的近似梦境的神奇,给那些再现实不过的事件镀上一层浓重的魔幻色彩,又通过这色彩折射出现实的光影。 《南方高速》写的是一次高速公路上的堵车事件,开头波澜不惊,平平淡淡,“一开始王妃牌汽车里的姑娘还在坚持计算时间,而标致404里的工程师已经不在乎了。……”堵车,在现代社会早就屡见不鲜,但科塔萨尔将我们带入了一个奇特的氛围。前面是长龙般的车,后面也是长龙般的车,谁也不清楚前方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何时能够通行,谁也无法离开。人们在仿佛静止的时间里开始了一种特殊的生活。一天,二天,三天……食物和水都成了问题,气温也陡然下降了。他们自发地组成小团队,扶危救困,能者多劳,在高速公路上开始了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这些人来自各个阶层,却在这个特殊的境况下,重新排列组合成一个新的社会群体。 这篇小说会让人对自身的生存境遇感到深深的不安,同时也对人们在危难关头的表现感到欣慰。小说是这样煞尾的,“……没有人真正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匆忙,为什么要在夜间公路上置身于陌生的车辆之中,彼此间一无所知,所有的人都直直地目视前方,惟有前方。” 而另一篇《给约翰•豪威尔的指令》写了在剧院看戏的一位观众,遭胁迫莫名其妙地成了演员,演员又变成另一个自己的观众。这个卡夫卡式的玩笑,使读者和书中的人物一样惊恐莫名。 作为书名的小说《万火归一》中,科塔萨尔让一把火穿越了时空,从古罗马帝国一直烧到现代的巴黎,把相隔2000多年的两段三角爱情毁灭在同一片烈焰的和声之中。 科塔萨尔似乎有一种把万事万物神秘地联系在一起的本领,难怪西方的学者在评价他的时候,用了“迷人”这个词。没错,这是一本一下就让我入了迷的小说,无论形式和技巧,几乎每篇都给我带来了惊喜。我也承认,我没有完全读懂,科塔萨尔好像有意把所有的情节打碎,然后再让有灵性的读者自己连缀起来,于是,不同读者就会连缀出不同的意义,一本书也就变成了无数本书,由万归一,由一而万。 我望着书中科塔萨尔的照片,眉头微蹙,目光深邃,斜叼着烟卷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仿佛是对读者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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