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5-3-24 10:21 编辑
梦里落花 博山 李常萍 乡村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 五月的一天下午,放学后,我骑着自行车悠然地回家去。一路上,看刚刚抽穗的青青麦苗,散发着阵阵清香的金黄的白菜花,心里便有了几分沉醉。忽然,一种独特的芳香扑面而来,我使劲嗅了嗅,那久违的熟悉的气味便弥漫了我的呼吸,是桐花!远远地,看到村口桥边的两棵梧桐树,紫色的桐花被稀疏的绿叶衬托着,优雅自如,在蔚蓝的晴空的辉映下,显得更加清丽脱俗。 心里竟隐隐有伤感。 很久以前,家里也有一棵梧桐树,长在我房间的窗外。树的东面有一盘石磨,每次推磨的时候,手一伸正好触到它光滑的树干。推完一盆泡好了的玉米糁,不知道要围着磨道转多少圈。年幼的孩子多不愿干这种枯燥无味的活儿,我却对此有一种淡淡的喜欢。用勺子舀上满满一磨眼玉米糁后,扎着羊角辫的我总喜欢眯了双眼,伸出右手,围着磨道转啊转,手每碰到梧桐树一次,就知道转完了一圈,眼睛不必紧盯着磨眼看玉米糁推完了没有,脑海里便可以不着边际地想许许多多的事。一睁眼,一眼玉米糁已经从磨缝里中研磨出来,缓缓地落到磨盘上,真快呀!心里有说不出的快乐,一点劳累的感觉也没有。偶尔,也会倒倚着磨棍走,仰起头来看着上面高大的梧桐树。夏天,它那硕大的叶子,密密匝匝,缝隙间筛下几缕柔和的阳光,临照在我的身上,充满了诗情画意。 我是多么喜欢这棵梧桐树啊!它点缀着清苦的少年时代。 桐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满院的幽香沁人心脾。在有月亮的晚上,桐花沐浴着皎洁的月光,月色似乎也浸染了桐花的清香,有一种奶味的甘甜。即使回到屋子里,我也是开了窗户,关了灯,久久凝望梧桐树,仿佛自己羽化成了树上的一朵紫色桐花,在月光下摇响清亮欢快的铃声。童年的春天因此而芳香美好,如诗如梦。 桐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便开始了飘零,风起间,会吹落几朵桐花。从空中飘然而下,那绝美的舞姿令人惊叹。拾起一朵,细看,紫色的如喇叭样的花舱中,有丝丝缕缕的鹅黄处,上面印了许多浅紫的秀美细长的线,从花蕊处一直到花瓣分开的地方。自然的造化真是神妙,它在无言中塑造了许多难以人为的风景。 桐花飘零时,总会有雨君临。看那紫色的精灵怡然地躺在地上,即使泥土溅到了它们玲珑洁净的小身体上,也没有一丝的悲伤。面对消亡,花尚且如此从容笃定,人,面对缘去缘散生命寂灭不也该多一份淡泊和彻悟吗?听雨打疏桐,噼噼啪啪,梦里桐花层层叠叠又落几重。“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易安的这句词被雨夜吟哦得淋漓尽致!少年不经事的我,又如何懂得“愁”为何物?清晨,院子里落花满地,分外凄美。 参加工作后,因为院子地都是土,每当雨天,院子便泥泞难走,爹决定把地铺成水泥的,那棵我最喜欢的梧桐树便成了牺牲品。 夏天,那硕大的梧桐树叶撑起的那片蓊蓊郁郁的绿色天空,那栖息鸣叫于树的小鸟,那充满童趣的少年时光仿佛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院子倒是清洁了,却少了一份诗意,少了一份风雨故人来的雅致情怀。看到光洁的地面,我的心中竟没有一丝喜悦,木然在梧桐树倒下的地方站了好久:永别了,我曾经挚爱的梧桐树! 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 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在绿树白花的篱前 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 而沧桑的十年后 你的魂魄却夜夜归来 微风拂过时 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梦境中,随着席慕蓉的《七里香》,我的桐花又开满了小院,我静静地坐在梧桐树下,听桐花的低语,感受那份幽幽的气息,仿佛依旧是不谙世事的少年时光。 昨夜,梦里落花。每当微风拂过,便有一种盈袖的暗香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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