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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玉军 于 2021-8-21 19:22 编辑
中元节,又想起父亲
临淄 齐汉
中元节,是上坟的节日,我又想起了父亲。
父亲离开人世间已经十年了。我还记得父亲去世前的样子,手上扎着输液针,鼻孔里吸着氧气,身体羸弱,说话也没有多少力气。父亲已经不能进食,只靠输液支撑着身体。当输液针再也扎不进血管的时候,我知道,父亲的生命已经可以用小时来计算了。父亲,儿子无能,没有足够的金钱让你享受大医院的待遇,但我已经尽力了。
父亲最后的日子,母亲一直陪伴在身边。晚上九点,我接上下班的妻子,带上做完作业的小女儿,骑摩托车回到家。深秋的风,已经很凉。母亲听见我们回来,打开院子里的灯,和我们说:“你爸还好!”进屋后,我们带着外面的凉气,一边搓着手,一边问候父亲。父亲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温和,让我们安心去睡觉。
凌晨四点,母亲突然喊我们,说父亲可能快不行了。我和妻子匆忙到父母的房间。父亲看着我们,似乎有话说,但却一句也说不出,时光仿佛凝滞,我们对望着,当伯父伯母以及妹妹都赶到,都站在他面前,父亲的喉咙里似乎有一声响动,就停止了呼吸。
这一年多,父亲受尽了病魔的折磨。我轻声说,爸爸,去享福吧,天堂里没有人世间的苦。
三天后父亲的葬礼上,我嚎啕大哭。在父亲的灵前,我双腿跪地,任泪水横流。我努力回忆着父亲的一生,回忆着父亲所做的一切,有对父亲的感激,也有对父亲的怨恨,这些怨恨直到我人到中年,深刻体会到人生步履维艰,才理解了父亲的各种无奈,懂得了父亲的不易。
父亲天资聪颖,学习刻苦,在临淄三中读完初中,考进了当时临淄的最高学府淄博七中。但父亲高中毕业时,正逢文革开始,全国红卫兵串联,取消高考,父亲的青春与大学无缘。
父亲在求学无望之际,参加了入伍体检,顺利通过,成了1968年的新兵。父亲在北京卫戍区8341部队服役八年,光荣入党,从班长,文书,到代理排长,得到部队多次嘉奖。
父亲后来响应党的号召,复员回到农村。在农村度过了酸甜苦辣交融的几十年。父亲先是被公社调到工作队,当驻村干部。后来,又被派到太河水库,带领民工修大坝。回村后,又担任村里的民兵连长。但这些都是临时差事,父亲始终没有摆脱农民的身份。恢复高考后,父亲已是三十多岁的人,父亲从各处找来复习的书籍,用一个月的时间备战迟来十年的高考。令人扼腕叹息的是,积劳成疾的父亲竟然病倒在考场上。高考失利,父亲大病一场,再也没有往日的精气神。
后来,父亲靠做小生意维持着一家的生计。由于收入微薄,家境困窘,每每捉襟见肘。
我记得,上初中时,学校里收十元钱资料费,因为家里没有,一直拖着,最后老师单独找我,我就不想上学了。母亲在那个残阳如血的傍晚,出一家,进一家,借了三家才凑够。
我高考落榜后,想复读,父亲说,你看哪所学校不要钱就到哪所吧!当时重点高中要八百元,班上有十几个同学去了,我被这八百元隔在校门外。最后去了一所乡村中学。结果,第二年去重点高中的同学们大多数考上大学,而我再次落榜。我只能回村务农。
父亲进入老年后,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孙女们身上。每天按时接送孙女上学,给孙女讲故事,帮孙女学习写字。可惜,父亲过早病逝,没有等到两个孙女考上大学的那一天。去年,小女儿考上国家重点大学,我和母亲说,如果爸爸还在,会多么高兴。
父亲曾经说过,农民的孩子,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当我的青春奉献给了黄土地之后,我更希望孩子们能够走出村子,走进城市。半生风雨半生寒,一杯浊酒敬流年。回首过往红尘事,七分酸楚三分甜。我努力多挣每一分钱,我努力节约每一分钱,我绝对不能让我的故事发生在孩子身上,我要让自己没有得到的,让孩子去实现。朝鲜奉行“先军政策”,我们家里一切为上学让路。就这样,我供完一个大学生,又开始供另一个大学生!
中元节,父亲的坟前,纸钱纷飞,我会对父亲说:你的苦,我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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