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哨里的乡音

流苏斋

柳哨里的乡音
临淄  王纪强

昨天去陪母亲过元宵节，母亲问:今天是五九尾，还是六九头？我说:给你查一下,这有什么不一样么。母亲说:那可不一样。春到五九尾，叫花子咧着嘴。春到六九头，吃喝都不愁。

临淄方言是最有味儿的，每天听到的是方言，说的也是方言。无论去外地，还是在临淄区外，只要我一开口。"你是淄博的"、"你是山东的"、"你是临淄的"。闻言识人，这是八九不离十的。

村北头走过来一个三十多的妇女,遇到了村东头提溜着馒头的婶子。妇女说:婶子哎，这么晚连，还木吃饭蛮？她婶子打扑着身上的灰说:还木啊呐，这不是才从棚里干活回来蛮，拿了二斤馍馍。

妇女皱着眉头亲切的靠近了婶子说:俺那娘哎，你咋这么能干呐娘你说，快回去俎zu饭滴吧！

她婶子顺势往路的东边走去一边回着头说:中啊中啊，你有空上俺家玩滴啊。

临淄话“人、然、肉、热”等读 l 声母；没有直读音节er，“儿、耳、二、日”等读［ι］ 声母，“二”［ι］的特殊读音和“二、日”同音成了临淄方言的一大特色。临淄话比普通话多韵母［ｉ］，“街、鞋、矮”等字临淄话都读［ｉ］韵母；ei韵母字比普通多，“则、册、色、白、迫、得”等字都读ei韵母；韵母ei不与l声母拼合，普通话中lei音节的字“雷、类、泪”等一律读lui，等等。反正是话好说，脱口而出。

事实上，临淄区地域不同，那腔调也不同。边河人说的话，带有淄川味。淄河东的人说话，那味儿与我们这些乌河边上的不一样。西北的高阳的，又不一样。略有不同，这好像炒菜，同样的材料、一个灶台，这不同的人，炒一种菜，一样的油盐酱醋，这滋味也是有差别的。

童年时光匆匆，随着老人们一茬茬的故去，临淄方言土语的地方色彩，不似过去的强烈了。

全义家里是个玩埝子，那东湾就在他家门口，那个话匣子一打开，杨家将、岳飞传、三侠五义，多热闹啊。

如：“埝儿”（nian r地方）、“稿儿”（gao r东西）、“张”（zhang这样）、“娘”(niang那样)等。“稿儿”几乎成了临淄方言的代名词。“张”、“娘”是临淄话淄河东方言的典型，同时还派生出了意向乎“张、娘”之间的“乜”。

口语化是临淄方言的特点，一些记忆已走入了历史。如："天井"、"国才"、"壮实"、"挺妥"、"锅腰子"、"人个"、"自家"、“抢车子”（推车子）、“包子”（水饺）、“壮”（肥沃）等。世域二哥抢着洋车子，打东边过来了。

庄户人喊嘴巴馋的人叫下面。解馋，叫打馋虫。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包子。此包子非蒸包啊，是水饺，我们临淄人叫下包子。临淄方言“子”尾词丰富，也有若干小的差异。

我喜欢用临淄土话和遇见的人聊天，谈生活。也是因为习惯，更多的是踏实。

春天我去姥姥家。姥姥在床上躺着，妈和我没等进门，我就开始大声喊着姥娘，姥娘。姥姥在屋里喊:谁啊，谁啊。我破门而进，姥娘是我啊。姥姥哎呀一声就笑了说你和你妈来滴蛮。我说嗯。姥娘，你的腰还木好蛮。姥姥:木啊呐你说，气啥那活人了。我一边捋着姥姥的腰一边说，等夏天就好了。

临淄人喊母亲的娘叫姥娘，夏天再去看姥姥，姥姥的腰真滴好了，而且快近九十的她依然自己做饭，洗衣。

边河过去属于淄川，见面打招呼称“怀”（huai），是“伙计唉”连读的简化；乡内辛庄一带说“这个”“那个”为“这行（h?ng）”“那行（h?ng）”。淄河东岸的齐陵、皇城等镇与青州方言相似，儿化韵较重，把到明天说成“赶明儿”（gan mingr）。朱台镇靠近兴福镇的村庄说话带点博兴话的味道，召口乡六天务等村的语音中有桓台话成分，金岭镇回族人说话与青州东关的回民基本相同。

临淄人喊祖父为爷爷(四声)，而不是二声。如对长好几辈的，背称为子全爷，大爷、二大爷、小叔之类。有大爷，而无小爷，有大叔，而无老叔、老舅的称呼。有一次，兄弟的女儿喊我大爷，一边的我大哥听到了，不乐意了。"大爷在这儿呢？"我这二大爷永远屈居二把手啊。是不敢妄自尊大的。东北人的老舅、老姑、老姨、老叔，就是幺的意思。倘若东北的称呼在临淄论，就差了辈了。

方言词语如：俺(我；我们)、埝儿(埝，音nian，地方)、旮旯(角落)、夜来(昨天)、早里(从前)、蚁蛘(蚂蚁)、果子(花生)、地瓜(白薯)、饭食(饭菜)、馍馍(馒头)、拽(扔)、恶发(化脓)、犯恶(恶，音wu，讨厌)、送柬儿(订婚)、干巴(干、不湿)、使得慌(很累)、备不住(也许)、决要(一定、千万)等。方言语法特点，如单音形容词多可重叠：老老、瘦瘦、破破、软软，重叠式前面还加“很”、“大”(很)、“精”(很)修饰：很慢慢儿、很湿湿、大沉沉、大高高、精瘦瘦、精短短。

恣。这是临淄人对舒服的别称。刚恣连，形容这人心情好。常言道:好吃不过包子，舒服的躺着。躺，临淄人叫歪块着。

当然，临淄人骂人的话:你这个劈叉子，就是骂女孩子的。扒闷，这是猜谜语的意思。如奶奶说的:蹊跷跷，蹊跷跷，站着没有坐着高。我不说，大家也能猜出来。

喝水不叫喝水叫哈水，说话不叫说话叫囊机，躺下不叫躺下叫窃窃，萝卜不叫萝卜叫萝贝，白菜不叫白菜叫贝菜，高兴不叫高兴叫刚自连，收拾不叫收拾叫拾夺，水饺不叫水饺叫包子，勺子不叫勺子叫烁子，钥匙不叫钥匙叫约匙，蝙蝠不叫蝙蝠叫言片虎子，猫头鹰不叫猫头鹰叫姑姑秒，麻雀不叫麻雀叫家chei，馒头不叫馒头叫馍馍，山渣不叫山渣叫酸渣，铲子不叫铲子叫仙，玉米不叫玉米叫棒锤，昨天叫夜来，前天叫大夜来，今天叫今美，明天叫明日，早晨叫早琴，中午叫晌午，黄昏叫黑连，这个地方叫这块撵，这样子叫扎过样，替人打架叫上前，鼻屎叫鼻嘎渣，壁虎叫蝎虎溜子，不嫌害臊叫不害肖，板凳叫物扎，蹲下叫姑dei，那笨蛋呢。好像有好几种说法。有种叫法是“潮巴”、半截、二当、三当。

普通话的普及，大有将方言边缘化的景象。如：油条取代了油炸果子，馒头取代了馍馍、卷子，毛笔取代了写管，火柴取代了洋火等。

过去临淄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是朴素的。细粮么，就是美味。打馋虫，少不了白面卷子，条子汤，下包子，肥肉汤。手擀面，这个词儿过去是没有的。天天萝卜白菜，玉米煎饼，对那擀汤神往啊。馋虫打一次，我们就满足一阵子。

农村俗语“九九消寒歌”曰：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到了五九六九最寒冷的时候就过去了，天气开始逐渐转暖，柳树枝条开始冒出绿芽，远远的看上去开始有绿意了，绿意盎然的春天不仅能给人带来温暖，还能给人带来无限希望。按照时间来看，五九的最后一天为二十四节气中的“立春”，此时便意味着冬季结束进入春天。

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七九的时候冰雪开始融化，冰封的河面会慢慢解冻，又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而到了八九燕子便会从南方飞回来筑巢，开始新一轮的忙碌和生生不息的循环。另外也有人说八九雁来，即大雁往北方飞，不过“燕来”与“雁来”两者间并没有太大区别。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到了九九天气已经比暖和了，九九的第二天为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蛰虫惊醒，天气转暖，渐有春雷，中国大部分地区进入春耕季节，虽然春耕会比较辛苦，但新的季节代表着新的希望和新的开始，遍地的耕牛（拖拉机）总给人无限生机的感觉。

乡音、乡情，如那春天里的柳哨，还有这泛着故乡的原风景的方言，醉了我的一生。

美丽心情

儿时柳梢遍处飞，而今不知身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