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倒粪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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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岁末，突然兴起了晒十八岁照片。老婆说：“你也找张咱大学时候的照片晒一晒，多有意思啊。”我说：“我的十八岁还在上高中呢。那个时候条件不好，没照过相，毕业的时候才照了一张合影，看不清楚，就不晒了吧。”她说：“你怎么才上高中？我都上大学了！”

我老婆是我大学同班同学，却比我小了好几岁。她不明白：“你是不是上学比我晚啊？”我说：“我学习不好，光蹲级了。我育红班上了两个，小学五年级上了两个，初三上了两个，高三又上了两个，这不才等到你。”





蹲级，我们老家又叫“倒粪”，有点不雅，却很形象：学习不好，考学不成，就再读一年，明年再考，是谓“倒粪”。我有个小学同学叫二豁皮，是个老蹲级生，一连蹲了四个一年级，我们仲老师叫他“吃了二亩地豆叶的老油子”，我们编了顺口溜笑话他：“二豁皮，不学习，蹲了四个一年级！”

蹲级是很丢人的一件事。二豁皮的爹用烟袋锅子敲着他的葫芦头骂他：“年年读个啊喔鹅，都读出屎味来了！”这件事被当作笑话传了好多年。我第一年考高中没考上，就不想上学了，一则是对上学没兴趣，还有就是怕再考不上就更丢人了。

蹲级也有好处。徐红燕说：“老贾好男人，你看把个媳妇侍候里真好，显得恁年轻！”我说：“不是我侍候里好，本来就比我小好几岁。我若是再多蹲几年，没准能找个九零后呢！”这当然是玩笑话。不过有一点是实在的，老师一般都不太管蹲级生，位置在教室最后一排，作业也可以不做，上课也很随便，不想去就不用去了，这样倒也落得自在。初中那年蹲级，我跟着我们本家存运大叔，他教我们语文，他有很多书，《封神榜》《镜花缘》《聊斋》《子不语》，还有《四世同堂》《黄河东流去》《暴风骤雨》《红岩》……那一年，我题没做几道，就把他的这些书都读完了。我后来在大学读四年文学系，都没有那一年读的书多。现在我也当了老师，我就想，这样何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方式？放手让学生去读书，去发现，去创造。一直以来，我们基础教育的根本问题是老师教得累，学生学得累，最后效果不好。为什么呢？原因就是老师统得太死，管得太死，学生没有自由，兴趣不浓，自然效果不会好。

现在没有蹲级的了。有的说是因为国家免费义务教育闹的，有的说是为了体现教育公平，不浪费教育资源，还有的说是担心蹲级会伤害孩子自尊，不利于孩子发展……至于真实的原因，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说，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我当年蹲级，没有感觉伤害自尊，反而因为多学了一年，成绩有了提高，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发展。

我给我的儿子讲我当年蹲级的故事，他就笑着说：“爸爸，我也想蹲级！”我说：“为什么啊？”他说：“那样我就可以不用做作业了，因为我的作业都做完了！我就可以每天做我喜欢的事了！”